• 散文組 佳作
  • 適用身份:邵婉容〈母親〉
  • 最後修訂日期:

今年二月的天氣確實格外的冷,但家中因為母親熱火朝天的忙碌之下似乎不驅寒了許多,得知我即將赴臺交換,於是母親忙的不亦樂乎。開始總會覺得有些過度,但是在踏上臺灣交換之旅的前幾天,母親的叮囑卻不像之前那樣令人不耐煩了,那些嘮叨的話似乎顯得有些許動聽起來。
    我慢條斯理地收拾著零碎的東西,一切準備妥當,母親興沖沖地拿著自家醃制的豆豉從廚房出來跑出來,說:“你愛吃,拿些去,也給同學們嘗嘗。”
顯然,我鼓鼓的行李箱是裝不下這麼一大罐的傢伙的,而且母親估計也未考慮到保質期的問題。
“媽,不用了,這不好放。”我喜歡歸喜歡,但這一大罐水糊狀的東西也著實難帶。
母親看了看箱子,憨憨地笑了笑,說:“也是哦。”
說完,她抹了抹手,又進了廚房開始忙活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才出來。
原來母親是特地給我烙了幾塊餅子,讓我好帶在車上吃。待這油菜餅子放涼了些,只見她用保鮮袋嚴嚴實實地包了一層又一層,直到母親裹好以後,我幾乎分辨不出那裏頭裝的是油菜餅還是一卷大膠帶。
我指著那餅,笑著說:“媽,我覺得快遞行業挺需要您的。”
臨行前,淩晨時分,我還在睡眼惺忪的時候,就聽見母親又在廚房鼓搗著什麼。
第二天的一大早,母親要陪著我去趕早班的高鐵,我們起了個大早,為的是不緊不慢地去趕車,出發前,母親拿來了她那不大不小的木頭梳子為我梳頭,從前每每我是很樂意地把頭湊上前的,因為這是我和母親長久以來的樂趣,但是看見的鄰居總會笑話,說畢竟這麼大姑娘了總要娘來梳頭多不像話,母親卻總回道給姑娘梳頭她高興,然後偷偷地又跟我說:“給我閨女梳頭他管得著嘛”的話,就這句總逗得我直樂呵,心想母親著實調皮了。
母親的手尤其靈巧,縫衣、納鞋、手工.....細細數來,似乎很少有母親不會的,不過母親不會幹得那麼勤快,她偶爾也有懶散的時候,她不喜歡在場院裏拿著針線縫縫補補或是坐在舊式的長搖椅上勾著鞋子,因為納鞋也是很是講究的,什麼樣的花色,什麼樣的勾法,這就如繡娘的繡工一樣考驗功底。所以一般母親並不顯山露水。
只是母親的手雖說沒有佈滿了父親的老繭,但也已沒有了當初纖細白嫩的模樣,可是母親卻總說,這樣的手才是健康的,因而我總覺得那種做事之手才稱之為美。
擺弄完我的“髮型”,我和母親才上了去往縣城的車,雖是在車上,路程也有點顛簸,但平日裏有些暈車的母親此刻卻絲毫也不困,她精神和氣力似乎很好,一路上又是像往常一樣地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到達了車站,我去取票,母親則拖著我的行李在外頭等我,她左顧右盼地似乎在尋著什麼,不一會兒,待我回頭看,母親竟不知去了哪里。
我急了,拽著剛取好的票逆著人流往回走,好在母親沒走多遠,我一出取票口就看見了她那矮的瘦弱的身體在人群中,我順著方向去找她,只看見不遠處母親懷裏揣著什麼東西正往我這邊趕,她因為拖著行李,那步子邁起來顯得十分吃力和笨重,我連忙快步上前接過行李,有些埋怨地說:“您跑哪去了,這裏人多不安全。”
“嘿嘿嘿,這不,給你買的油條。”母親從懷裏揣出來兩根冒著熱氣的油條,吹了口氣,笑呵呵地說:“你到了臺北可吃不到了,怕你饞,先買給你的,來,吃一口。”
接過油條,看見母親衣上的少許油漬,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點點頭,小小的咬了一口。
“好吃吧?”母親似乎帶著點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嗯,特別好吃。”我舉起大拇指誇讚,然後仔細地把油條用袋子系好,說:“媽,剩下的等我坐上車餓了再吃。”
“好。”母親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十分開心。
看著時間已經快要檢票了,母親溫柔地撫了撫我的臉,又重新叮囑了幾句照顧好自己的話,然後才把行李交與我。
她笑意滿滿地向我揮手道別,像是少女一般。
我順著車站的檢票口過道走去,母親還在向我這邊張望,她繼續揮著手,慢慢地,她的身影從我的視線裏慢慢消失。雖不是第一次送別,但這一次的離別卻讓我鼻酸起來,似乎讓人更加懂得和體會玉壺冰心之感了。
一晃數周。
三月過了也已經大半,臺灣的天氣是有些飄忽不定的,前幾日方是晴空萬里,這幾日卻突然急劇轉涼,我本就備的衣物少,所以也就凍得哆哆嗦嗦,於是每當深夜寒風呼嘯之時,總會想起母親包的湯餃子和暖暖的面疙瘩,也後悔沒有帶上那一大罐的豆豉以慰一絲念想。
在敲完作業的最後幾個字之後,我伸了伸懶腰,關掉了桌前的燈,試圖在帶來的行李箱裏找尋些什麼。
打開箱子,翻動了一會,我突然摸到了一個小瓶子,掀開行李箱裏被書籍壓住的那一層,一小瓶的豆豉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輕輕地把它取出來,上面粘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句話:給我姑娘的豆豉。我拿著它,只覺得異乎尋常的滋味湧上自己的心頭。
終於在撥通電話後,我忍不住流下淚來。
聽著我抖抖的聲音,電話那頭的母親笑笑,可以感覺得到她的“預謀”得逞的歡喜,她的第一句話是:“豆豉好吃嗎?”
我破涕為笑,拭了淚,也和母親一樣笑自己。
深夜,我們像知心好友一樣暢談了許多,從生活到學習,從我到同學,母親與我扯東扯西,似乎我們就在一起,不曾遠離。
電話裏頭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讓我仿若看到了遠方的母親。
我可以想见——幾十年後的母親,她那微白的鬢髮隨風翕動著,在陽光的照耀下,她似乎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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