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組 第三名

• 適用身份：黃湘玲〈夏日小札〉
• 最後修訂日期：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阿姨快回日本了，想帶點日本買不到的蔥乾回去佐菜，我陪阿姨去，一手拉著蹦蹦跳跳的三歲小表妹，走著走著走向古都古老的街市，彷彿走入時光隧道一般，我似乎回到幼時，十五、六年前吧！阿姨也曾牽著我的小手走著。而如今，我要二十歲了，阿姨已不復當年年裡嬌嫩！走過老藥行，仍是滿滿的人群侯者抓藥，多久以前，我也曾隨嬸婆來這兒包幾帖藥的，我總愛爬上那對我而言很高的圓板凳，目不轉睛地看著老板熟練的從不同的抽屜拿出藥來秤，包好藥給嬸婆時總不忘摸摸我的頭，抓一把甜甜酸酸甘甘的仙楂餅給我一路吃回家，那張原來簇新的籐椅，如今已刻畫上歲月的痕跡，不復當年的青澀刮人。同樣走過藥店，卻不再幼小，不同的我，不同的心情！唯一沒有變的，大概是一格格的藥櫃吧！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阿姨一家要回日本了，表妹打電話來要我去。我們祇剩下幾個小時的時間相聚，表妹一反常態的不說話，我帶她去吃東西，誰也不願提「分別」；阿姨的行李在大門口一字排開，比回來時還多，關上車門的時候，表妹已經笑不出來了，原以為己經對分別免疫了，沒想到除了苦笑著揮手之外，一個字也說不出，表妹把臉貼在玻璃上，恐怕早已忍不住淚水！年年別離年年難！一直站到看不到車子了，獨自坐在客廳，每年蟬嗚之際，快快樂樂的迎接阿姨回來，每一個夏秋之交，揮手暫別阿姨一家。同樣的歡喜和難過，周圍事物已物換星移，不再是清湯掛麵的白衣黑裙，也不再是不解事物的小女孩，開始嘗到離家的苦與樂，@刻上遊子的頭銜！從編織的夢幻中走入活生生的現實裡。成長，便是如此吧！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傍晚和表弟妹們在外婆家對面巷子裡打羽毛球，很久沒打，實在打得亂差的，球彈到旁邊人家的屋瓦上，心裡想完蛋了，一個球泡湯了，正想掏錢再買一個，卻見要升上國三的表弟三兩下攀著牆爬上牆頭把球從瓦片上撥下，乾淨俐落的跳下來。小孩于們一陣歡呼！表弟一副小事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氣表倩，我把球拍遞給他打，因為我發現他竟也長大了？其實不只自己不斷地成長，別人又何官不是？表弟小我五歲．小時侯最愛膩在我懷裡看電視，向我要我那少得可憐的零用錢去買零食來分我吃一點，今天才發現他快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了！看他爬上牆頭的模樣，怎麼也無法和他黏著我的記憶串連起來！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阿姨每次從日本回來總帶給我一些屬於小女生的玩意兒，有時只能收藏起來根本派不上用場，或許我在阿姨眼裡，永遠只是個愛撒嬌的小丫頭吧！我突然好想告訴表弟，你長大了，真的！然而看著球從這一頭飛到另一頭．和表弟專注的神態，又發現今天的天空好藍，雲好白，還是，靜靜的看吧！好美的一幅晝，我要印在回憶裡。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下午和表弟妹們一夥跑到附近的小學去打球，小小的操場被我們吵得挺沸騰的；很久沒有盪鞦韆了，把球拍讓給表妹，她才肯把位子讓給我。我讓自己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晃著，享受這夏日午後的恬靜，微風徐徐拂過臉龐，吹乾了汗濕，好舒服的感覺！我忍不住閉上眼睛，實在愛死了這個午後了！ 表弟妹起鬨鬧著要去游泳池游泳、泡水，自己也是旱鴨子一隻，只能在池畔充當集合、點名和付錢的任務，看他們興緻勃勃的樣子實在不忍拒絕。我們很快地回去整裝，心想在晚飯前還可玩個一、二個小時。當我們準備妥當要出門時，舅舅、阿姨們才發現這群孩子的企圖，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無可避免的演出了：回去、回去，七月還沒過，玩什麼水？這是我早預料到的情況，只不過不忍掃興才硬著頭皮試試，還是碰釘子了！從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回到表妹房間，不知如何安慰這些興沖沖的小孩，他們抱著自己的袋子垂頭喪氣的坐在床上。我打破寂靜：「來，喝冰水吧！」表弟憤怒的說：「為什麼不讓我們去？七月？迷信！通通是迷信！我們只不過去游泳池玩玩水仗而已！」他突然對著我喊：「為什麼？為什麼不帶我們去？我們被管得還不夠嗎？一天到晚說聯考到了！」說完衝出房間，我聽到他爬上他自己的小閣樓的聲音，我如何回答你呢？表弟，當我也和你一樣的年紀的時候，或許會有和你一樣激烈的情緒不滿，可能比你更憤怒。但是，時間畢竟會留下痕跡的，我已不再是十五、六少年時，也不再盲目衝動的不肯體會父母的用心。我真想告訴你，我也曾和你一般年少，怨恨父母的層層限制，自以為長大了，圓熟世故，卻不知是那「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理矇了自己。年輕往往給人勇氣而缺少了思考，而因此傷了父母的心。我是應該告訴你的，但是，我也知道，年少的你和當年的我一樣的固執、自負，或許，還是得讓時光來助你成長吧！我真希望當初能少傷父母一些心，為何總是如此？人言不聽，事後才知覺醒？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打開幾已塵封的鋼琴，把它擦得光亮如新，拿起樂譜，想試試荒廢了五年多之後，還剩多少功力？彈得很辛苦，妹妹下樓來拜託我住手：「老姊，妳以為妳是理查‧克萊德門是不是？我寧願聽錄音帶！」沒想到妹妹的話卻令我不甘心的繼續練習，好不容易在我不純熟的指法下終於流瀉出一串勉強過得去的音符！媽媽一直坐在沙發上沒說話，不時的跟著曲子哼！斷斷續續的，憶起幼時練琴的片段，對當時年幼的我而言，練琴是苦不堪言的時刻，媽媽規定練琴那一小時彷彿永遠走不完似的，耐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重彈，總想趕快閤上鋼琴好去看我的故事書、偉人傳記。媽媽常說小時沒錢學琴，而我卻不知這種學習機會，嘴上雖不敢說什麼，心裏卻總想：妳自己來學學看，讓妳去彈好了！學琴是很苦的，而這種苦卻從國小一年級跟著我成長，一直到國三時才得以解脫，給我的童年刻下一道很．深、很深難以磨滅的痕，也在我和母親之間築了一道難以跨越的牆。中學時，沒有時間也不懂如何去想想和母親之間的結，上了大學，多出了許多屬於自己的時間，也漸漸懂得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想想，或許，媽媽小時沒能圓的夢：學琴，她希望她的女兒能夠圓夢。然而，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夢，而且，夢只是夢，憧憬中的事物在變成事實後往往已非想像中那麼美了，更何況，音樂是需要天份的，無心更是成不了任何事，我和妹妹都沒能替媽媽圓這個夢，雖然花了七、八年的時間在這上面。 荒廢了數年，根本沒有琴藝可言，勉強串出音符的同時，居然有那麼一絲快慰，我能從黑白交錯相間的琴鍵上創造出音樂，而媽媽卻只能在後面聽？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小堂弟明天要上幼稚園了，他小我整整14歲，看著他出生、牙牙學語、頑皮搗蛋、撒嬌淘氣，而明天，他亦將踏出家庭以外的第一步！看著他長大的同時，自己也由國中生，變成長髮披肩的大學生，褪下白衣藍裙、送走白衣黑裙，用七彩的繽紛來填充！前一陣子，他學會寫自己的名字，著著實實得意了一陣，把學校發的書包、帽子、筆盒展示給我看。這天，他興沖沖的拿了一疊紙要我教他折紙船，我們合力折了大大小小很多隻，放在風扇前，船飛快地跑走了，他更樂了，一次又一次的放船，我躺在沙發上看我的小說，他玩膩了船又吵我要貝殼，我說等他長大一點再去海邊撿吧！他居然一本正經地說：「我要長到什麼時候才能去?我太小了是不是？」他童稚純真的臉在等我的允諾，「你不乖不吃飯，所以長不大，現在開始，要自己吃飯，還要吃完，這樣才會很快長大。」 有一次放假回家已近午夜了，爸媽有事沒能來接我，叔叔來接我，沒想到小堂弟也跟來了，一下車，就聽到他叫：「大姊！」四小時車程的疲累一下子都消失了！奶奶說：「這個孩子真不聽話，叫他在家等，硬要跟著去！」忍不住抱起他親起來。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ＸＸＸ 早上媽要我去學校幫忙，媽教低年級，凡事得自己動手，剛開學比較忙，總有一大堆的筆記本、課本要蓋上小朋友的班級、姓名。埋頭苦幹總算一切塵埃落定，走到外面的走廊伸伸懶腰，深呼一口氣，朗朗讀書聲四處揚起。靜靜俯視這個我畢業了七年的小學，七年前親手植下、照顧的樹苗居然已如此茁壯；照顧了二年，投入不少心力的花圃此刻欣欣向榮，萬紫千紅，山茶依然盛開，龍柏青翠聳立，雞冠也不柔弱地挺立著。唯一失望的，小小植物園裏綠水仍在，而浮萍、荷花卻不見蹤跡，只有一彎小橋倒映在一潭綠水裡。原先土紅色的教室，漆成了一片雪白，鳳凰木少了好多，猶記得校徽是一枚醒目的鳳凰花，每到夏令時節，全校的鳳凰木紅艷得像火燒一般，也掀起了一陣陣濃厚的離情，我們的課本也總夾滿了一片片紅葉，拼成一隻隻欲飛的紅蝶！時間如此不留情地逝去，卻無法不留下痕跡。學校裡還有很多老師認得出我，一年年的，送走學生，一年年地，迎進新生，年華竟如此地流失，也在老師身上刻上歲月的痕跡，親切依舊，認真如昔，卻已不再年輕！ 下課時間是小朋友一秒鐘也坐不住的飛揚時刻。靜靜的看著一張張童稚的臉，純真無邪的心思，也讓我捨不得對他們說一句重話，他們，簡直是我心中的寶貝。小女生在髮辮上紮了兩隻粉紅的紗蝶，跑起來，短短的藍裙飄起來，白鞋交替著，頭上的粉蝶也彷彿要飛起來似的，唉！童年，童年，童年一去兮不復還！ 後記 去年過第一個大學生的暑假時，每天像遊魂似的到處遊蕩，夜深人靜時忍不住記下了一些心裡的思緒。沒想到，匆匆又過完一個暑假，竟然，大三了！再看看去年留下的札記，自是另一番不同的感懷。每個人有每個人想要的生活方式，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天氣、內容；卻如此迅速的，大學四年已過了一半，自己也漸漸穩定下來，二十歲，所謂弱冠，一跨過這道關卡，彷彿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周團的同學，也一天天的「社會」起來，越來越進入成人的世界，過去的一切，彷彿褪去了色彩，像極了黑白無聲片，偶一觸及，即在腦海映現，雖清晰深刻，卻不再悸動如昔。經常身在人車沸騰的市區中，心境卻清明異常，置身事外的看著穿梭的人群，急急忙忙的擦身而過，趕赴目標，天橋上的熙攘、叫賣，難得有像我喜歡在天橋漫步的人吧！形形色色的人會聚在天橋上，找尋自己要下的方向。雙溪的水靜靜的流，我的心卻不再寧靜，未來，誰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