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組 第一名
- 適用身份：許蓓苓〈我在〉
- 最後修訂日期：
(一) 一九九二．臺北．我在兵馬俑的展覽會
是陶土 難逃烈火欲焚
我喊疼 喊
別燒了你的心
而冷卻而後 我知道你的表情將固定
如歷史落款 你姿態不變
借來儒生的明眸 打轉我澎湃的淚
有點裹不住
於是
寫就了帝王的豪笑
卻也停不住人怨之後的天怒
即使 封禪
仰天撫缶 而呼嗚嗚
執戢的手 你何能拭淚
如夕陽的血色 終必燈枯
於沙丘 秦腔有些飛天的感覺
而你很懂
掩土之間 枯立你未完的一生
你的一生 赤裸的僅是斑剝
不能 不想測量這裡的溫度
不准 不願猜測傷痛的理由
即使踽踽獨立 也要昂首而冷陌
一如 冷冷歲月的蕭索
紅男綠女 搬弄 陳腐
販賣 古典
擺盪的兩千多載 正在沉澱
輾轉唇際 歲月在有情無情之間交談
感覺在傷悲悲傷之中攀附
是游離的負片閃動
抑是 我們把玩的眼神
讓你的表情 有些侷促
我們說 你是歷史是古蹟——
只是
滄海 在你的眼眶裡打轉
桑田 滿了你眉間的空
我們沒看見
你的戎裝
是苦旱太久的千古絕傳
是否
倦了兩千多年以後
期待的陽光 是你不能解的冷淡
以為的溫煦 也只是一抹嘲笑的影
無論真假的冠冕 都疼了你的額
無論故宮古董店 都痛了你的心
傍泊咸陽的風 刎著壯士的淚
直落易水起漣
漣 圈不進瞋目翻攪的黃河
於是
水未靖
耳際澎湃的人聲
你只想打碎自己
打碎自己
是吧
(二)一九九三．蘇州．我在貞節牌坊的憂鬱
窗 若是掩土
那末 春風 是否就進不來了
在楊花熙攘的三月
風 若你執意闖進
能不能 只拂過我的頰
千萬不要 撩撥我的心
心底那口小小的井
恐怕因為你 泛起幽幽的漣
唇 若能點上胭脂
那 可不可以
不要洩漏我些些心事
在桃紅的背後 格外隱藏小小的慾 念
若 華髮已早生
多情是否會笑我
那髮 該不該 重複的梳
重複的卸下
或者
一個人的日子裡 髮早已磋砣
良人——
若你瞧見 霧鏡裡斑駁的容顏
若你知道 深閨裡長長的歲月
是否還執意 考驗我小小底心
愛 怨 情 愁 實非率若塵土
引頸之後 總有隱隱的痛楚
但我執意
如此 才讓我以為
涯猶有未歸人
陽 請不要撥弄我門前的影
若哀傷已成 不要顯得曖昧難懂
風 勿饒舌——
關於昨夜泛起的鮫珠
趕路的心哪 千萬不要來借宿
即使
我是這裡最晚熄滅的燭火
過了百年之後 長何的襬渡 已達彼岸
所以冷冷的石碑 歸我貞節女子
如果你曾聽見嘆息 務必請你溫柔
不要打量我窄窄的眉
長巷的碑 已成我底繁華的蓮座
於是我的容顏 光明了深深巷弄
而我仍必須沉默
以免洩漏——
夜裡詭異的心
早霜寒重
請為我披衣
在冷冷的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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