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組 第三名

• 適用身份：陳柏青〈跟蹤〉
• 最後修訂日期：

然後，你安靜的潛行著，塑料外套的尾巴挑揚，像一 尾翻身的鯨，拍鰭扭體，緩緩逸入更繁密的人潮中。人海沒 有因為你而分開，你漂亮的銘橘色球鞋很快就湮沒在一地錯 亂交踏的灰皮靴厚高跟中，彷彿你本來就是他們的一群，而， 你也的確是的。摩西曾經分開了大洋，這卻是沒有神話的一 代，我們演化成為群體遷徙的水生動物，互相泅游偎暖，柔 柔款擺螢光透明的身軀，順潮逆潮，生生死死都注定沉浮城 市裡，城市也跟著我們生生死死。可以的話，請容我將腳步 調快些，好跟上你，跟隨這個城市黑潮馬路上隆隆震響的移 群波浪，與你一起穿越。 　 紅綠燈號如同岸邊漁火流動變換的光度裡，人們正大批 被趕集劃分著，四面八方被捕獲似安侷於斑馬線壓出的黑白 框稜裡，我們在網裡急急的走，經過城市穿插的消化孔道， 以便在下一個路口被吐出。親愛的孩子，彼時的你如是年幼， 一襲塑料外套搭上單薄的肩，黑髮短而俏亮，像某些海底岩層緩緩沁出的原油，你的腳步輕快，還沒被過份密集的城市頻率所調頻同化。我甚至能想像，你的每一隻腳指頭，在如船頭昂起的鞋尖內側輕快飛揚的模樣。你是童話裡的人魚，才剛被時間的魔法賦予雙腳，就著急奔赴陸地，大眼晶燦想看看心儀的城市好似去尋找夢中鑲冠握劍的王子。你追尋你的王子，我則追尋著你。如果此刻你回頭，黑瞳眸星星亮未覆上城市污竭褐煙，那麼，你必然會發現我，看見我的髮色在艷陽下同時帶著奇異的硬度與艷色，像一簇金屬鎘污染的珊瑚礁，那刺起的髮尖裡面本來無骨，而我以髮膠塑泥與之對抗地心引力；髮色水母藍摻腥藻綠，據說，那是這個夏天城市最流行的顏色，大約這樣的光度色系會吸引很多小丑魚似依戀寄宿的閃爍眸光。你必然也會發現，我身上與這季潮流相與銜接的拼接牛仔褲和3D剪裁上衣，那些隨意縫補的厚布料排佈成互相嘎壓傾擠的薄厚板塊群，賦予我保護色，使我在這季流行未褪前，能夠囂張堅硬的挺立人前。但，如果卸下這些光燦的海藻爛泥覆蓋，你應該能察覺，我的面孔與周圍的人們如此相似！我們的皮相，成為魅暗深海裡唯一被棄置的沉船廢艦，原本平滑光燦的甲板船殼因為焦慮以及時間的日漸腐蝕，終於千瘡百孔，再也無法分辨原始的風光樣貌。你可能還會自我微張闔的唇瓣，看見海葵似擺弄的舌尖啣著晶亮鐵環，那是舌環，貫穿柔軟肉軀的金屬暴力。我總想像我舌齒相抵，喉孔如風洞字句音節朗朗而出的片刻，舌環的存在賦予言語更鋒銳的力量加持。它必然會在某些傾聽的人的耳蝸中刮扯，造成破傷風似的失神吧！我的身體破了一個又一個的洞，海水濕鹹灌入，身體腑臟悶哼壓擠著潰傷腐亡。我如此嚮往著，那些揚帆破浪，有鯨翻過身畔，藍海潮中駛開白浪花的遨遊日子啊。如同，現在的你。如果你能諒解，那，請容許我和你進行一個，名為「跟蹤」的遊戲。跟隨一艘初離港的地中海白小船，有微薰橄欖香和滿船也承載不住的昂揚歌聲那種，紀錄它滿帆的碧海藍天，與面前未被化油污染的純淨地平線。 　 我跟蹤，如此青春而燦爛的年代啊。 　 跟蹤著你。 　 原諒我的好奇，我總是疑惑著，關於這個城市的生態。 　　 我見過城市裡無數奇異的族群；頸脊被彈簧取代的搖頭族； 逐水草的流浪者們，一尾鰭魚似飆悍衝浪的野狼騎士……她 們各自維持著奇異特立的形體，拼裝藝術般架構出整個城市 的內在根骨。只是，我很少見到孩子。如果整個城市的生命， 被還原為化學課本後面的碳氫元素表，作為構成一切的最基 本元素－那些孩子，這一刻在這個城市的角落做些什麼呢？ 他們是否如同地圖上某座灰泥牆畔有導護媽媽站崗的私立小 學、或散落公園一角的塑膠大象頭溜滑梯般，象徵性只是代 表年齡層抽樣的一種指標，生命過境的圖騰？我們都曾經是 孩子呀。我多麼想告訴你，當我聽見父親幼時的水稻田與棒 球空地；母親夢中的油綠草原海和終年不謝圓仔花；乃至爺爺的晶亮小溪以及可以逕自跳上躍下的甘蔗火車，喉間 緩緩逸出輕微的無聲的嘆息。真好，那些歲月乾凅凝止在臉上的老人，仍能隨時像幼年抽甘蔗一樣，倒扯出一根根腥甜甜回憶，從無牙癟嘴裡翻吐出些白色星渣來回味。而屬於我的過往呢？這個城市裡，有一種奇特而失傳的職業名喚小孩，我已然失業，並被拒絕再錄用，而你仍在職，大幅晃蕩手上公事包揮霍著青春，等待青春期結束退休的時間。我如此愛戀的看著你，像看著我昔往走來純粹的日子，想起那些貼膚的熱風，那些笑鬧，我的夏天，如是哀傷。 　 那麼，就讓我們好好的走完這條小巷吧。從有日向花安靜攀生在紅磚道邊縫的入口開始，我們的人生，你的未來，我的過去，都在城市的曲腸弄巷裡無限迴圈轉繞。 　 這條巷道太平凡了，平凡的就像這座城無數的街景一般，如果它們不掛起以資證明身份的門牌街名，像別上一張名牌，我們無從分別，以綠漆郵筒或行人穿越燈識隔開的兩條街道有什麼分別！我經常在經過街道翻折處時，為了轉角店面櫥窗上，猛然打一照面的自己而驚心良久。我感到無比的迷惑，迎面走來的，不正是我嗎？我與我自己在不同的風景中相遇，見面的剎那，背景卻像商店販賣的兩張風景明信片一樣輕扁而雷同。似乎，我並不是行走在以時間軸支撐架起，呈現立像的3D立體世界，整座城市被太過相同的風景削薄平面化，成為紙張對折的兩端，我可以輕易穿越石 材灰水泥稜角的對立與憑阻，僅憑著凝視一條街，就透視整個 城市。我以為，那是城市裡挨著彼此偷偷長大的街道自己說好 了，它們有效率將內中梭巡漫遊的生物馴化成魚，使人類的眼眸連同內在脈管牽連的視訊感官都摺疊成兩面，一邊臉頰 一種視覺訊號，我們悠游在龐大的海域，卻始終無法突圍，因 為接受的訊息的只有180度角，眼中看見的一切都成為一種平面， 如同兩條平行且相同的大街，始終無法得到全知的360度圓視弧 度，所以我們無從分別街道的差異，也無從了解，這個城市裡生 活的彼此，在根本的靈魂上有什麼不同。我們患了失語症，失去 描述景觀的精確能力。所有的城市導覽，在說罷「這裡像士林夜 市。」、「這邊蠻有東區的味道喔。」、「好西門町feeling」之 後，城市的邊界三言兩語就被概括殆盡。我總是這樣的焦慮啊， 害怕自己一生穿行臨經的，其實只有一條街，我們的生命，不過 是從這一頭，到那一頭，這樣罷了。 　 如果你聽到我內心回波深納似處處碰壁的哀傷，也不要停 步。不需害怕的，很快你就會發覺，在那些城市漫遊的時光中，你也能夠如同我，學著靠記憶來劃定城市的經緯。那是我 成長至今，唯一自豪並得以紅著臉大聲張揚的奇妙技藝。如果有一天，我能夠為你寫一份城市導遊，那時，我會像古老時候落腮鬍攀過時間偷渡過皺紋再勾掛在臉頰的老船長，嘴上原住民工藝雕花煙斗吹的呼呼響的，丟下羅盤和標像儀，捨棄狠狠把地心瓜分佔據的換日血線與各自為政的洋線潮汛，在空白的海圖上，標誌生命曾經的足跡。這張城市地圖導覽，除了東南西北，你會看見，左手邊的這條大街，是八歲那年通往城市光燦遊樂園的夢幻大道，往前直走約舐罷一個霜淇淋甜筒遠的距離，以斑白石泥牆上笨拙的XX到此一遊的豪語為記，這一區都是屬於那一季初戀，邊界涵蓋了那年夏天，與某位男孩從彆扭牽手到顫抖著輕啄對方臉頰的遙遠距離。如果你剛好餓了，右邊十字路口，白樺樹葉鋒銳齒尖沿著秋天涼風掉下的方向，有座整片窗玻璃上霧騰騰滿溢咖啡香的小館，六歲正著急要回家看卡通，哭鬧之際嘴巴仍不死心猛灌著熱濃可可亞的孩子正等你帶他回去。而要是你對過去眷戀，那請在公園出來後前方斑馬線處止步，等待某位有海草黑短髮，薄亮外套的孩子牽引你的目光，以便穿越遠方標號為記憶的層層街道…… 　 這是一份私密的海圖。生命的成長波幅，每一道你在各類族群中探知的海潮冷暖，都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們的航線縱橫在這片快要讓噪音沒頂的城市柏油海中。建築以消費和裝潢複製我們的慾望，我們用曾經的生命記憶，還原城市的原初，尋找來時的天際線。 　 你把手壓上小巷色彩姿意攀附生長的漆牆，任手指滑越那些誇張的圖案與彷彿可以聽見吶喊的文字。整條向外漸次縮小延伸的巷弄，因為這層彩妝，而有了急流渀湧 填入，海底隧道因為光的折射而扭曲變形的奇異視感。我的手指 攀上你指尖撫過的痕跡，凹凸磨躁著顛顛倒倒回溯我的過往。在 許久以前，當我還住在離地平面不遠，能夠確實在低首時，俯聞 架高木板下地底青草竄冒出泥土底生猛味道的平房歲月，幼時的我，對那個因為時間在上面穿了孔，而導致重要的什麼正緩慢洩漏的房子內在，感到極大的興趣。房子的裡面，在人類 生存空間與房子之間，牆壁的內裡，存在著什麼呢？穿過房子堅 實的隔板骨壁，青紅曼陀羅花緩緩抖綻的壁紙之後，那些字畫木條版櫃掀起的背面，會不會如同電影，有一個隱藏的地道或 保險箱。一打開，我們就能溜溜轉入這間房子內在，窺探城市活 生生搏動鼓譟的心臟。我那時是如此的好奇呀，以手指為鐵鏟銅 叉，搓破壁紙像銼下繽紛魚鱗，撕取並以指尖細細摩娑那些汙白 壁癌彷彿正俐落殺魚剖腔取卵，但不管我怎麼努力，房子始終未 能讓我穿透。唯一留下的，只有關於那幢老屋的唯一記憶－老去 敗朽之牆上，沒有盡頭的深淵孔洞。或者，那正是這個城市如此 讓人迷戀且好奇的原因。我們就定居在城市裡，但屬於這個城市 的內裡，像月球磷光灼灼焚燃的運轉陰暗面，或山脈縱橫大洋底隱伏的發光海溝，構成並支持起的這個城市存在的鋼骨架脈，那裡面究竟是什麼呢？我真正害怕的是，在妝點城市的粉彩之後，如同我記憶中的大屋，以及你手指正確實感覺著的這道牆，穿透這些聳立起以防止裡面的人出來、或外面的人進去的堅硬隔閡後，那裡面，卻什麼都不存在！你也應該聽聞過流傳在這個城市的陰暗面報導：某些高矗以睥睨姿態眺望整個盆地的大樓，那些架構著撐起的地基龍柱，建造商偷天換日以奶粉罐和寶特瓶，取代應有的銅骨鐵脊。整個城市不斷的向天空延伸，以空間重疊換取更大的活動場域的同時，在哪裡面，城市的精血卻被慢慢讓人們掏空瀝乾，我們的生命，建築在多麼薄脆而容易全盤毀滅的基礎上啊！我擔憂建築的建造品質，也為著自己不斷被抽空老去的身體哀傷不已。流年在暗中偷換，我總是能聽見，自己腑臟腔器悶聲像擱淺的巨鯨似哀哀低啜，被時間驅趕上岸的卑微聲響。生命質素細沙似傾洩而出。如今，我靠著亮彩粉妝與勾挑眼影撐住這座悲切欲傾頹的樓閣，而我嚮往的，還是有一天，穿透生命的本質，因為那些好傻好傻卻溫柔的願望，而打開時間厚壁後長大的密道，通往某一個合適於生活的最好的城市。 　 你的正前方，有大片明亮落地窗的商店正一字排開。櫥窗上每一面透光玻璃都映現你與我，玻璃裡擺放著裝飾精美燈光輕柔包撫的商品，我們和慾望咫尺相隔。你無須把眼光漂離的，不需故作不在意狀，卻又每在店員轉身一刻貪戀愛恨像要把皮革色料俱吞下的把眼光狠 狠貼上。我們如此熱愛著這城市啊，正如同我們極度寵戀自己。 城市與我們的交流，透過商品的呈現而溝通密談。我們用消費來 填補生命的流失，就算暫時無力於購買，還是透過眷戀目光，將 美感與設計給消化了。我總是笑著想起，那個努力掙著要長大， 骨骼抽長卻總趕不上日子流逝的焦慮夏天。我與深愛的友人們呼嘯穿過城市的亮麗街道，在每一幅精美的廣告與大面穿衣鏡前，用褲長衣寬各式衣物尺寸來劃定成長的臨界疆域。 有人說，哪一天，我要能生長到可以套上Levi’s509限量L號的高 度；女孩則偷偷在更衣室裡比劃著黛安芬或維多利亞，明白這品牌上的秘密就是哪一日自己能以逐漸飽滿的歲月來填補胸前的空缺。城市裡，以金錢計以塑膠金屬白金卡交換， 時間計較殺價著，想把未來應季買下。並且發覺，成長是永不過 季的時尚，以致在很久的後來，我仍然可以昂聲大笑揮霍著，把 青春勇敢穿出，什麼都不搭，也美。 　 順著你的腳步，我們且繼續前行。我凝望你拖長的影子如 長廊。很小的時候，我總驚疑，腳下的陰影這麼巨大，是不是， 有一天，我能夠趕上他的頭與自己並肩。後來，我在暗夜裡的城 市，發覺路燈下的自己，過長的孤獨影子就像一枚冷卻的悲傷， 讓人再也無力擔負。我想念的是，過往漫步在城市夏天陽光好好的街上，看影子有了依靠般攤倚在兩旁擁擠巷壁上的溫潤景緻。我們在城市裡歷經無數哀傷，卻也變的堅強，連影子都可以驕傲的硬著挑起，好勇敢的走完一條街。 　 貪看你的身影，這條小巷也要走到盡頭，因為城市規劃，這裡被令定成單行道，我們生命的動線也是這樣宿命的向前，時間不容許有迴轉掉頭的機會。於是每一次的道路選擇，我們都是如此慎重的，探頭伸頸，縱然無法確知路況，硬著頭皮，我們終也要穿越，揚長而去。 　 或著，換個方式想，正因為這個城市的縱錯，我們永遠無法預估，所以，我們同時擁有了驚喜：在街道的後面，鑲啣的，會是怎麼樣的光景？發現不一樣的風景，成為我們在固定的城市裡變動流浪的理由。城市的面貌如此相似，我們就以自己的腳，來區別探測出差異來。魚面頰的人們，縱然無法發現生命全知的奧秘。但我們以繁複的時間技法來重疊拼湊，躡足跟蹤記憶的軌跡，區畫出只有當時的我們知道，屬於自己的城市！ 　 你就要轉身，在陽光散焦的轉角，穿出佇立著「小心行人」標語牌的小巷，緩緩和黑膠柏油路接軌，魚類腔腸組織運作般復被下一條管脈吸納，在城市的肚腹裡繼續消化自己的青春。逆光悠遊，我想像你在這個城市裡還來不及行走的道路；與我曾經行經卻粗心忘了留下記憶足痕，好讓後來的自己方便跟蹤的街巷。這城市，原來我還不曾真的穿越他啊！但很重要的是， 我們好有勇氣的向前，無論是關於這個城市或是長大，我們 始終大步大步的走著，沒有後悔。 　 我是這樣追趕著你喔！ 提起長大，以及一整條短巷的長長跟蹤，你停下腳步， 在陽光伏首，白漆泥巷旁一地榆樹倒洩光影裡偏了頭，站定， 未拉上的外套拉鍊翻揚輕易鏈結起我們的距離。如同望見過 去與未來的自己同時走來，我始得以面對你，看見你光潔的 額未鑿上歲月憂傷的斧痕；看見你晶亮的眼眸仍然畜養整片遼闊的海，看見你微笑時揚起的嘴角如夏天雲朵漂浮； 看見如是熟悉，海峽岩角似剛硬切直的臉頰沿線；看見小小 的你，看見縱橫在城市街道的孩子身影，看見，我。 　 我是這樣追趕著你喔！ 　 我們同時啟唇，聲波共鳴，像密碼認證對號似，鯨嘯交接噴洩出洌洌冰涼水柱。原來是這樣的，年月裡，我們 彼此追逐著自己長大，八歲的自己快步要趕上十八歲一紙身 分證上鄭重宣告的成年；十八歲的自己加速欲靠近二十八歲在城市張揚著熱力的壯年，而二十八歲的自己，卻在不斷趕行要到達三十八歲的標的前，忍不住回頭，半是鼓勵半是懷緬，淚眼汪汪看著地平線一方疾行跟蹤而來的十八歲小人兒…… 　 這是一個約定嗎？我眺望著一條街遠的幼時的自己，城市的巷弄果然對折了，我們終於馴化了時間，並在年月交接光陰遞嬗的縫隙裡，看見昔時夢想的迴眸微光。 那一刻，幾乎，我都要忍不住，也駐足回頭了。如果我回頭的夠快，是不是，我也能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正投來無比眷戀的目光，把心帆撐高張滿，破浪穿風一路駛來？ 親愛的孩子，親愛的，我。如果你也跟蹤著誰，追逐長大，就請好好的加速趕上吧！並且，不要忘了在趕路的過程中抽空回首，看看那個也正咬著牙抿唇約定好，要努力穿過這條街道的昔時自己，修正偏離的航道，校正未來軌跡，邁向偉大的城市。 然後，我安靜的潛行著，塑料外套的尾巴挑揚，像一尾安靜翻身的鯨，拍鰭扭體，緩緩逸入更繁密的人潮流域中…… 然後，我們繼續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