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說組 佳作

• 適用身份：張從文〈影魔〉
• 最後修訂日期：

新娘嬌小玲瓏，潔白的面孔打上一層淡淡的腮紅，琥珀色的峨眉勻稱地掛在額頭兩端，紫紅旗袍繡著金花，手握在掌心裏，時而默默坐下用托著下巴，時而站起身來圍著新郎踱著。新郎黑西裝黑領帶，身影寬厚高大，環眉高準，眼角有幾道皺紋，但仍掩不住他天賦的英姿。今天是他──小趙和美英的新婚大喜日，片場同仁將整個禮堂張燈結彩，大事佈置一番給他們小倆口辦喜事。從爆滿的人數上看來，小趙的人際關係挺不錯。老王、老陳隔著布幕從後台不斷地窺察禮客們的動靜，每一回他們看罷後，總是焦急向著小趙：「開始吧！咱們別等了，是他自己不來。」「再等等看。」小趙苦喪著臉。大家都急躁不安，除了等也想不出別的法子。突然守衛老李衝進後台：「老闆的司機拿了這個來，」將一個厚厚的紅包遞給小趙：「司機並且說老闆有要務纏身，不能親自為你主婚這是他的遺憾。」大家沈默了片刻。「哼！好了，光拿錢來，沒有主婚人來怎麼辦？」老王耐不住性子嚷嚷起來。「你別著急，吵不能解決。」老陳再歇起點布幕往禮堂掃了幾眼。老王疑惑地問：「你幹什麼？」老陳說：「外邊明星雖不少，都是些小角色，好在有歐陽子豪，找他來主持面子也還撐的過。」「怎麼辦？小趙。」老王還看看美英。小趙猛拍了下桌子：「那麼還等什麼！請他進來吧！」 老陳伴著歐陽子豪急速到後台。「趙嫂！趙兄！要晚輩給您倆主婚真是大不敬。」歐陽子豪欣喜之色濃於他的虛偽。小趙回著：「您客氣！要您賣面子才是大不敬呢？」老王在一旁急著說：「兩位別再多禮了，客人已經等得不耐煩啦！」歐陽子豪：「對對！快點，我今晚還得搭機南下趕場，所以要早點離去……」小趙站起身來，攙著美英走向禮堂。 新郎、新娘僵直地站在台上，任由司儀擺佈。台下餓壞了的客人居然也能耐著性聆聽那荒謬的誇大之詞，這不見得是小趙和歐陽子豪的面子足，而是大家肚子的空城計總算有了救兵的希望；這是欲望將獲得滿足之前的寧靜。好不容易一些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完了，嬌小新娘吃力地扶著高他一個頭還多的新郎下禮台。大家都可以清楚看見新郎是個「跛子」，他的左腳完全沒有作用。新娘雖然在他的左邊，可是他還是儘量將他的重量移在右腳上，以減輕新娘的負擔。台下有人竊竊私語，不過新郎、新娘很鎮定，始終面帶笑容，好像告訴大家，他們有信心能應付一切難題。 小趙的酒喝得太多了，美英一個人絕對扶不動他爬上三樓到他們租的新房。他趕緊跑回路上，將剛掉頭的計程車攔下，但是車內老王老陳也醉得差不多。三個人醉得搖搖晃晃，一步一步的往上移。哇！突然有人吐了，接著「哇！哇！」地好幾聲，大概三個人都吐了。踉踉蹌蹌，小趙好不容易摸到沙發邊，一個翻身躺下，將他健康的右腳掛在沙發背上，在那裏直喘氣。美英趕忙將他的皮帶鬆開，曳下左腳的鐵鞋。但是她又不放心老王和老陳，怕他們不能清醒地走下樓，美英暫時擱下小趙衝到樓梯口，老陳攔著她說：「不要緊，下這樓梯不致於出問題，剛剛不是上來嗎！弟妹，妳回去吧！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他需要照顧，你進去吧！」美英再次謝過二位，直聽到他們下了樓關上門才回到客廳。小趙睜開眼睛：「美英！給我泡杯茶！」「大概沒有熱水了，我去看看。」美英進了廚房：「真的沒熱水了？我現在燒一壺，你得委屈一下稍微等等。」美英接滿了一壺水放在爐架上，打著火後走回客廳：「馬上就好了，你沒事吧？」 「沒事！吐過後清醒多了。」「我扶你到臥房休息？」小趙將外衣脫下躺在床上，美英將衣服掛起來，「幹嘛喝那麼多，用杯茶充充數就算了，何必跟人家硬喝。」小趙突然將頭蒙在毯子下，有點激動。「你怎麼了？」美英趕忙拉住小趙的手，小趙抖動了一下：「你知道他沒有來。」美英沈默了片刻，說：「算了，人家現在是大實業家，咱們攀不上。」「我跟他賣命賣了二十多年前，不是我拍的那幾部片子，他早就坐了牢。當年人家拿兩倍的片酬要我跳槽，我是看在我娘將我交給他的份上，現在人家可好了，唉！」美英慢慢將毯子慢慢地從小趙手中拉開，「幹嘛想過去！現在我不是嫁給你了嗎？讓我們好好地計畫將來，嗯？」美英深情地看著小趙，小趙老淚縱橫的臉上展露出一線光輝，他將美英的手握的緊緊的，美英柔順地給他一個輕吻：「水開了，我去泡茶然後再回來嗯？」「快點喔！」「馬上！」美英進了廚房，將沸騰的熱水從爐上提了下來，大聲地問：「你要喝什麼？清茶還是香片？」「紅茶！紅茶加檸檬──」「在那裏？」「都在冰箱，紅茶裝在咖啡灌裏！」「找到了沒有？」「喔！有的。要不要加糖？」「加冰糖，在冰箱最下面，順便給我加點冰箱。」美英笑了起來：「你倒挺講究的嘛！這麼熱的水怎麼能放冰塊，我給你放在冷水裏涼一下再加。」美英對廚房一切事務都很熟練，從動作一看就知她將是一個很好的家庭主婦。美英給自己也泡了杯紅茶，拿了兩個水晶杯，走到臥室邊用臀部將門推開。「來了──啊！我的媽……」兩手一鬆，兩只杯子摔了個粉碎。躺在床上是一個：青面燎牙，兩眼爆出，白眼珠上露著如蚯蚓般的血絲的怪物。「你…你…」踉蹌地退出臥房，一回頭撞上酒櫃，「啊！」美英被嚇倒在地。「美英！美英！是我，是你的丈夫小趙！」「我不信，你究竟是…」「你剛剛看的是道具，那是我以前拍片用的。」「我怕…」「不要怕，有我在啊！你進來看看──進來嗎！」美英沒有站起來，挨身到臥房邊，頭緊靠著牆慢慢地──「美英！」頭又縮了回去。「不要怕，是我！」頭又伸了過去，果然是小趙，手裏提著一個毛茸茸的怪物，「進來瞧瞧，來！」美英才壯起膽靠近床邊：「你哪弄來這些可怕的東西？」「可怕！我趙雲的名聲，就靠得是這些！」「哪！這是吸血鬼，來摸摸它的牙齒。」「不要！」「哈哈！別怕，床下還有，」說著小趙從床下抽出兩個大皮箱，打開皮帶扣，裏面全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啊！」美英又嚇了一跳，「別怕！哪！這是吊死鬼，你看這舌頭做的多好！是我特別回鄉下請隔壁阿婆做的，來摸摸看，多滑！是鍛子織的。」美英不敢摸，小趙便強用吊死鬼的舌頭碰了下美英，美英退了幾步叫著：「拿開！拿開！我討厭這些鬼東西！」「鬼東西！十幾年前這玩意兒才了不起呢！連拍七集，人們愈怕愈愛看！」「我求求你把他們收起來好嗎？」美英仍然站著遠遠的。「唉！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的。」兩人楞了一會兒，美英問：「你經常將他們拿出來嗎？」「是的，他們是我這一輩子……」 「唉！」小趙嘆了氣說：「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將他們收起來，今天新婚之夜當然你比較重要。」說著道將具收進皮箱，重新放回原位。 蜜月回來，小趙繼續在片場當管理員。老陳一見面就說：「小趙啊！結了婚全變了，現在多有精神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小趙心裏知道一切全變了，變得有點令他感到不習慣。不過他清楚這不習慣是一定要來的。美英真的是一位賢妻，白天上班，傍晚下了班立刻趕到片場接小趙，然後扶著小趙爬上三樓開始煮晚飯。每次小趙氣喘喘地倒在沙發上裏就說：「一定要省錢買棟一樓的房間。」小趙必須晚上留在片場，美英燒了幾道小菜，帶到片場給小趙和老陳、老王下酒。回到家裏洗完衣服，美英實在累得沒心情看電視，於是熄了燈上床去睡了。正當她半睡半醒的當兒，突然覺得得床在左右搖動，地震！過了好一會還在搖，而且發現床下有什麼在響。開了床頭燈往床下一照，那隻大皮箱在那兒，「美英！你為什麼討厭我們呢？放我們出來跟你談談！」皮箱咯咯地跳著，聲音是從裏發出來的，美英立刻衝出臥室，恨恨地將門反扣著。「美英！」響音繼續從裏面傳來：「你討厭我們是沒有道理的。」另外又有一個聲音：「她為什麼怕我們呢？」「我們和她之間的隔閡一定要消除，因為她是小趙的妻子。」「對！對！叫她進來。」眾聲叫囂著，美英嚇得奪門而出，一口氣跑到片場，找到了小趙撲倒在他的懷裏。小趙摟著喘動激烈的美英，「怎麼了寶貝？」「……」美英張著口，說不出話來。慢慢來，先喝口水。美英將茶杯推開：「你，你那兩口皮箱。」「怎麼樣？」小趙急促地問著。「嚇死我了，裏面是不是真的有鬼？」「沒傷到你吧？」「傷到？差點嚇死我了，他們要出來和我談談！」「沒有別的？」「還有別的！」美英生氣地離開小趙的胸脯並且背對著他。過了片刻，「妳要我怎麼辦？」小趙嘆了口氣。「我要你將他們弄走！」「弄到那？連自己的家裏都放不下。」「弄到那隨便你，只要別放在家裏。」「我的生命已經去了一大半，現在只剩下那兩口箱子，他們是我這一輩子中最光榮的時刻。」「你現在有了妻子和家。」小趙猛吸了兩口煙：「好！我把他們拿走，我可以將他們放在片場的貯藏室裏，這樣可以吧！」美英靠近小趙：「謝謝你！我不是有意為難你，他們真的纏著我不放，我實在害怕。」「好，我去和老王打聲招呼這就去將他們搬來。」 小趙將皮箱運到片場之後幾個星期內，美英心雖有餘悸，但每個夜晚都非常平靜，美英心情放鬆下來。但是大約一個月後，美英每晚惡夢不斷，吊死鬼、淹死鬼……翻來覆去將美英折騰得一頭是汗，在半夜尖叫爬起來。小趙除了盡力安慰外別無他法。這樣連續好幾個禮拜，弄得兩人身心疲憊不堪。美英在小趙的建議下到醫院作了次徹底檢查，結果有個意外的發現，是一件好事…美英懷孕了。小趙樂的心花怒放，儘管片場還有件麻煩的事沒解決。原來片場工地主任另有高就辭職不幹了。消息放出來說：老闆要提升一個舊人。小趙心裏想：從片場那次大火壞了腿到現在整整十年了，老爺又是他的同鄉，再說不是他以前輝煌成績片場早就關門了。他再怎麼想這缺非他莫屬了。他將昇遷的事告訴美英，美英也很高興地說：升了主任可有錢買棟底樓的房間了。兩件喜事加在一塊小趙心裏頭真是爽。回到片場看到老爺的豪華大轎車停在大門口。小趙心想真是好機會，何不親自找他聊聊這件事情。「老李！老爺在裏面？」小趙朝辦公室指了一下。老李點個頭：「跟客人在談事情。」小趙敲了門進到室內，見到老爺和幾個打扮妖豔明星似的人物在聊天。「對不起，嗯……」「小趙是你？什麼事。」老爺問著。「嗯…我…」「你怎麼了？有什麼問題？老婆還好吧？」「好，很好，嗯……她懷孕了。」「懷孕了，恭喜你啊！老年得子幾個月了？」「三個多月。」「好福氣！」老爺停了下說：「找我有事？」「我……不，聽說李主任離職了？」「對，怎麼樣？」「我想我……我適合那個位子。」「你！」「喝，」小趙臉紅著低下頭去。「小趙呀，唉！很對不起，我待你不錯啊！你是不是因為娶了老婆錢不夠用？我給你加薪，從這個月起每個月加壹千塊！」小趙沒再講話，臉色開始鐵青。「小趙！不要這個樣子，你的腿不適合這工作。」小趙鞠個躬轉身退下去，悲憤又羞愧的老淚已奪眶而出。突然，他聽到辦公室內有人說：「他不是趙雲嗎？」「是呀！沒想到？」這是老爺的聲音。「他現在幹什麼？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好幾年前我們片場失火，有東西掉下來砸了他的腿。他是我的同鄉，所以我就讓他在片場裏打雜，待他比別人都好，不過沒想到這瘸子要求又多，真是沒辦法……」老趙聽到「瘸子」這個字，如同遭受雷擊一般，臉色由鐵青變為蒼白，「我在他心中只是個瘸子。」「唉──」小趙用袖子擦了下眼淚，但是眼淚很快又流了下來。回到貯藏室面對他那兩口箱子，讓眼淚暢暢快快的流下，一滴滴地打在箱上。 下了班，小趙左手撐著柺杖，順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往前移，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燈火亮了，星星也出來了，想到美英、想到孩子，還有想到他的家，小趙的內心更加茫然，自己身為一家之主，寄人籬下，他能保障他的家嗎？他能給美英幸福嗎？他能讓孩子因為有這麼一個老子而驕傲嗎？這些問題是從來沒有想到的。過去他不願意想這些，但如今他深深感覺這思念的重量。他現在十分想念著美英和孩子。看看錶已經九點了，突然想到美英從醫院回家後不知還舒服不舒服。急忙他叫了部車回家，還沒按門鈴似乎隱約聽見哭泣聲。「上帝！美英開門，美英！」門並未鎖，小趙奇蹟似地一口氣衝上三樓，美英跪在門口，面無血色口裏念念有辭。「發生什麼事情了美英？」「…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怎麼了？」「他們要搶走我的孩子。」「誰？」「妖怪！」小趙氣的發抖。「來！我扶你進去！」小趙吃力地將美英扶在沙發上，「究竟怎麼回事慢慢告訴我，不要還怕有我在。」「你剛剛去那裏了？」「沒去那，究竟怎麼回事？」「好……好可怕…」「不要怕！告訴我，」「他們要跳進我的肚子，將我的孩子搶走！」小趙一聽全身直冒冷汗並且用力搓著手。美英撲入小趙懷裏：「你不能讓他們搶走我的孩子，你一定要阻止。」「放心！我決不會讓他們搶走孩子的。」小趙用力摟著美英。過了好一陣子，美英似乎靜了下來，小趙說：「休息一下？」他扶著美英進臥室躺在床上：「美英！你要鎮定，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美英一聽到小趙說要出去，馬上流著眼淚抱著小趙不放手：「你又要出去，你不能丟下我不管……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心！我出去就是解決這件事的。」小趙拍拍美英讓她安靜下來。「你帶我一起去。」「晚上片場不讓外人隨便進出，你放心我保證今晚以後不再有事了。」「你去了我真的害怕！」「你把所有房間的燈都開著，看電視、聽音響等我回來好嗎？」小趙離開驅車直到片場。 「小趙！什麼事情啊？」守衛老李前來開車，「我有件東西在裏面進去拿一下。」老李開了門，小趙去到了貯藏室，找到了他那兩口皮箱。打開皮箱將道具攤開。道具一一大喊：「你在生氣，你要做什麼！」「你們在動我孩子的腦筋？」吊死鬼馬上說：「是呀！我們要他做你的繼承人！」「繼承什麼？繼承他老子做一個寄人籬下的瘸子？」小趙尖聲地叫著，淹死鬼說：「小趙你只能怪怪你運氣不好，如果你沒傷了腿，你將成為這一行大師的。」「做一個玩弄鬼怪的大師又怎樣——我只想做一個正正經經的普通人就好。」吸血鬼在一旁笑道：「小趙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俗氣？」「俗氣有什麼不好？」「你忘了，以前我們一起合作，連拍了七集片子，場場爆滿。你當時在我身上的理想呢？」「那是以前的事了！」餓死鬼急著大叫：「小趙你被婚姻征服了，那是一個陷阱，你千萬不能妥協！」「你們聽著：我沒有向誰低頭也沒有向誰妥協。我只是發現今天的我已非昔日的我，更重要是：今日的我要為今日而活。」道具們竊竊私語了一下，吸血鬼說：「小趙你要冷靜想想，庸俗的生活那能比得上藝術的永恆。你在我們身上未完成的理想可以讓你的孩子繼承，這種永恆的價值可使日後子孫代代受益。我們看過了孩子，他是個好料子。小趙！你要冷靜理智地做一個決定。」「太過份了，你們這樣做差點將美英的小命都交代上了！你們罪不可恕！」淹死鬼：「你的理想呢？你以前所立下的誓言呢？」「理想只是人生的一部份而已，對生活和家庭的的責任才是人生的大部。」「看！這個家長多麼膚淺，多麼自私？你怎知道培養兒子繼承你的事業不是你責任？」「就因為我是家長，我是父親，才要給我兒子自由選擇志向的機會。如果我的兒子能專心將一件事業做得完美無缺，那麼在別的行業他也能成為一個佼佼者。你們憑什麼臆測我的兒子只適合我這一行？在別行沒有發展呢？你們如此想是因為你們才是自私的。如今我身負一家之擔，二個人的責任在我的肩上，我必須跳出我的圈子替他們著想，這才是我該做的。」道具們聽了這番話有些開始發抖：「小趙你變了，變得這麼可怕？」「你要把我們怎麼辦？」「怎麼辦？抱歉我們只有再見了！」說著小趙找了桶酒精灑在道具上，「小趙！小趙！」那些妖魔掙扎著，可是熊熊烈火瞬間將一切化為灰燼。這時老李突然衝進來：「你不要命了小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可能惹出禍來，我看你要把自己的飯碗給砸了！」「砸個鬼！老子不幹了！」小趙將桶子用力扔到地上，抬著胸膛走出片場。 回到家，雞已叫了幾回了，東方天際略見曙光。小趙開了大門再爬上三樓停在家門前，他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屏息聽了一會，沒有動靜。他開了門走到臥室，燈還亮著，美英靜靜睡著，呼息均勻。他仔細地看了她幾分鐘，然後將燈關上走到窗邊。東方蒼翠山頭輪廓十分清楚了。山頭上的天空藍的像寶石一般。他伸了個懶腰，舒了口氣。「小趙！你回來了？」小趙轉過身來：「今晚安靜嗎？」「很好，就像以前一樣！」「睡得舒服？」「舒服極了。」「睡飽了？」「飽了！」小趙輕吻美英一下：「那就起來做早餐吧！今天我們早點吃，吃完好收拾行李趕路呢？」「趕路！去哪！」「到東部去，離開這裏愈遠愈好。」「今天？」美英瞪著兩眼，「好嗎？」美英投向小趙的懷抱：「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