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篇小說組第二名
  • 適用身份:廖韓溢〈覺,醒〉
  • 最後修訂日期:2016/10/18

溫和的暖色系燈光、舒適的空調、柔軟的單人沙發,

這個精緻而不狹小的空間,是我的工作地點心理諮商室。

即便是在這裡查看個案的資料,也令人感到十分放鬆。

「阿成你好,請坐吧。」我將資料收好,向剛進來的青年打了招呼,

心中感到一陣雀躍。

「蘇姊你好。」阿成將門帶上,有些遲疑,還是坐上了柔軟的單人沙發。

「你的手怎麼了,是因為打球的關係嗎?」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掌纏滿了繃帶,略感擔憂。

「不知道,是燙傷,昨天早上起床就這樣了。沒事啦。」阿成連忙回答,

「要好好養傷喔。」

阿成點了點頭。

雖然還想再追問下去,不過看阿成似乎興趣缺缺,只好作罷。

「上禮拜你提到了你的夢境很特別,那這禮拜又作了什麼夢呢?」

原想回顧上周的談話內容的,仔細想想似乎沒什麼意義,

其實我自己也想趕緊知道他到底又做了什麼夢。

 

阿成這次起身,發現自己坐在一個葡萄園裡,他本想起身,卻本能的感到危險。

遠方居然站著一隻牛頭人,心想他沒看錯吧?

那隻牛頭人看起來比他還高三顆頭,身上沒有穿衣服,

阿成心想應該就是這傢伙了,需要擊敗它才能拿到需要的東西。

可是看起來現在他絕對打不贏這隻猛獸,想離開葡萄園,卻發現雙腿都軟了,

硬是用爬的爬出果園。

出來以後還真的看到一個小鎮,阿成在鎮上採買了十字弓、陷阱,

心想既然力氣比不過你,那就用武器決勝負吧。

回去再挑戰牛頭人,結果十字弓根本射不穿厚重的毛皮,還讓牛頭人完全發火了,

那是他這輩子用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離開葡萄園。

 

「他離我最近的時候,我甚至能看到他鼻孔上噴的氣,要不是他被陷阱絆住,我彷彿看到了人生走馬燈。」他餘悸猶存的說。

「不過接下來可能會有點荒謬喔。」阿成頓了頓,用尋求認可的眼神看著我。

「沒關係的,我上次跟你說過了,你儘管講。」我堅定的答道。

 

阿成心念一動,如果是在夢裡,也許可以做到一些非現實的事,

霎時間,他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看窗外天還亮著,

他馬上衝去圖書館,把「法術大全」借了回去,

曾經以為只是好玩的東西,這次似乎能派上用場了。

阿成努力的背了其中一種法術,心中躍躍欲試。

可是不對啊,那要怎麼回到夢裡?

他索性躺到床上繼續睡,居然跟他猜測的一樣回到了小鎮上。

他心想如果法術失敗,也不至於被幹掉吧,就算被幹掉,反正這不過是夢而已?

他回到葡萄園,腿又開始軟了。

慢慢匍匐前進靠近那隻高大的生物,

剛好抓到一個機會,趁牛頭人背對他的時候,阿成緩緩起身,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的巨響已經超過他的所有想法,

也不管什麼羞恥心了,將右手張開向前伸,口中念起書上的咒語。

像點瓦斯爐似的,手中慢慢出現一團小火。

這時候阿成完全愣住了,那團火像做棉花糖一樣慢慢變大,

變大到籠罩住他的右手手掌,

「好燙!」他的手感覺無比灼熱,反射性的把火球甩向牛頭人,

「轟」的巨響,火球爆炸的聲響一時間震聾了阿成的耳朵,

暴風將他拋向附近的果叢裡。

全身感到無比疼痛的阿成慢慢的從葡萄叢中站了起來,

眼見那隻牛頭人身上並沒有流血,而是全身變成極細小的顆粒散了開來。

而阿成心中的目標-那個鑲著金邊的藍色寶箱,從天空中緩緩的落了下來。

 

聽到這裡我有點神醉在他的故事中了,這敘述的也未免太真實了吧,

隨著他的故事進展,我的心情也上下起伏,最後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那最後寶箱裡有著什麼呢?」我問道,

「是一台豪華的電腦主機。」阿成答道,

電腦主機嗎,這小子拼成這樣就為了一台電腦主機。

「嗯,那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你有什麼感覺呢?」

不知是該覺得有趣還是荒謬,我還是要詢問他的感受。

「覺得很有成就感吧,還有這種特殊能力真的很有趣。」他答道,

「那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

「不是,雖然是想這樣問,不過蘇姊看起來真的很相信我說的話啊。」

我心中一怔,我看起來有這麼相信他說的話啊。

「是啊,我可不是說說而已。那對於今天的會談,你有什麼感覺呢?」

看了看手表,時間也快到了,在這裡要做個結束。

「來找蘇姊果然是對的,這種事情真的不知道要跟誰說,說完覺得心情舒坦很多。」阿成感謝的說,

他的感覺就跟上次一樣,沒什麼變化。

雖然聽了他的故事後心中有種鼓動,但後面還有同學要諮商。

我送他出心理諮商室,順道迎接下一位同學。

「同學你好啊,快進來吧。」我對著眼前悶悶不樂的女孩說。

 

「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幫助。」

那是在某一次的會談循環結束,一位個案這樣回答我。

「那在這六次的談話中,真的沒有感覺有什麼變化嗎?」我那時候感到十分無奈,但是心裡早就有個底。

「沒有,你不是常常跟我說要把感覺說出來嗎,我覺得真的一點幫助都沒有,你只是不斷向我問問題,可是我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其實心理諮商這種事是需要比較長期觀察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諮商沒有用,我也可以把你轉介給精神科。」這位個案的情況比較嚴重,我還是很希望他可以好好治療心理問題。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那位個案搖了搖頭,離開了諮商室。

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滿著混濁,而離開時還帶著一絲落寞。

那個當下,我心中的無力感滿滿的湧現出來,幾乎要把自己給淹沒了。

這跟當初我在學校所想的完全不同啊,幫助他人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嗎?

在學校也過得很快樂,努力考上了研究所,

還以為可以像當志工那樣,總是全心全意的幫著他人,

而人家也總是笑著感謝的接受。

不是這樣的嗎……?

自從那天開始心中覺得失去了些什麼,

沒辦法再以燦爛的微笑著面對每一位來諮商的同學。

 

咦,為什麼會想起這些?

我剛才不是還在查看阿成的會談記錄嗎?

那些事情……怎麼會突然想了起來?

「蘇姊你好。」阿成將門推開,與我打了聲招呼。

「啊,阿成你好啊。」頓時感覺臉部微微發熱,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這次他平穩的走到沙發前,沒有遲疑太久就坐了下去,

「這裡的沙發很舒服對吧。」我看見了他臉部放鬆的神情,

還有手臂跟小腿上一道一道的傷口,不過右手手掌的繃帶已經拆下來了。

「嗯,很舒服。這次的傷也一樣,一起床就這樣了,沒事啦。」阿成注意到我的眼神,不等我詢問,趕緊先說。

「好吧,自己要小心啊。那一週不見,這禮拜你又做了什麼夢呢?」

我感覺這些傷口不像是普通學生身上該有的,不過還是趕緊切入正題。

「還是上次那個葡萄園旁的小鎮,不過有些事物變了。」

阿成深棕色的雙眼中散發出一道異采。

 

「叫我蘇姊就好了,那你有什麼想要和我聊的呢?」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成。

「蘇姊,其實我來只是想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我想跟身邊的說了也沒人會相信,要是他們信了,我也會很困擾。」阿成不自然的吐出一大串話,好像是已經思考過這些話了。

「為什麼這件事會讓你這樣覺得呢,身邊都沒有人可以傾訴嗎?」我下意識的這樣問他。

「其實……。」他猶豫不決,

「我突然得到一種超能力。」感受到我的眼神示意,

他小聲且迅速的講出這句話。

「你是說超能力?」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但現在並不是在閒聊啊,

現在是在工作。

「啊,那是哪種超能力呢?」我趕緊追問。

「只要在夢中完成任務,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小子是瘋了嗎?不行,不能讓同學失去信心。

「有一陣子我很想要一台單眼相機,開始去外面打工,但是錢賺的不多,

短時間沒辦法拿到,但當下真的太想要了。」看來阿成沒注意到我眼中露出的一絲訝異,我輕輕的點頭,支持他繼續說。

「有一晚我做了一個夢。」

 

阿成發現他現在身在一片大草原中,四周都是長草,

朝著遠方望去也看不見盡頭。

這時他發現了一處似乎是人走過的痕跡,不知為何,

他的腳自己動了起來,朝向那條痕跡走去。

阿成雙手撥開長草一直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走到膝蓋都痠了,這時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突兀的石製平台,

四周光禿禿的都沒有草。

阿成走上前去查看,天空中就降下了一個鑲金邊的藍色寶箱,

打開一看,居然就是他想要的那台單眼相機。

 

「更扯的在後面,我起床一看,那台相機就出現在我桌上。」說到這裡,

他從背包翻出那台單眼相機。

「啊,這樣沒關係嗎?」我從他手中接過那台相機,簡單查看了一下,

是真的沒錯,而且是全新的。

會有人為了自己的貴重物品編一長串故事嗎?應該不會這麼無聊吧。

如果這是真的,這種能力真的十分誇張。

不知道該怎麼說,心中有種直覺讓我相信他的一字一句。

有點興奮起來了。

「這種能力,真的很厲害耶。」我是發自內心跟他說這句話的,

事後覺得有些失態。

「真的嗎?後來有一次忘記要小考,完全沒準備,我想說不如試試這招。」

阿成受到我的鼓舞,繼續說下去。

 

上次那個有著一望無際的草原,

和附近一片荒蕪的石製平台又映入阿成的眼簾。

突然有一個物體完全吸引了阿成的注意,是一隻野兔,

鑽進了石製平台裡。

阿成心想這在演哪齣?那隻野兔鑽入的動作根本不符合物理法則,

它是整隻沉進那個平台裡的。

不過有一種感覺,那隻兔子應該就是他的任務目標。

他四處查看那個平台,都沒有什麼空隙可以進去。

總算看到一個突起物,向下一扳,本來紋絲不動的平台向右邊慢慢移開,

中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隱約能看到一道向下階梯的形狀。

看起來實在是很可怕,阿成懷疑自己真的要下去嗎?

但是為了小考分數也不管了,他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裡面是一條地道,非常潮濕,約莫四五個人並肩的寬度,

但地道兩側都有火把,

火燒的非常烈,有種永遠不會熄滅的感覺。

連訝異的時間也沒有,他竟然聽到了兔子跑動的聲音在地道迴響,

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因為地上很濕滑,阿成不知道滑倒了幾次,

但兔子跑動的聲音從未在他耳邊遠去。

繼續跑著,他感覺越來越喘,原來地道漸漸向上延伸。

實在是太累了,阿成慢了下來,走著走著看到了一道光。

長時間在黑暗中行動的他,視力暫時喪失,但遠方似乎有個物體在晃動著。

 

「絕對是那隻兔子。」他說。

 

他也不管兔子會不會跑,蹲下抄起手邊一顆邊角銳利的石頭,

使盡全力往那道影子砸去。

似乎聽到有物體被撞擊的聲音,那道影子像煙ㄧ般散去。

鑲金邊的藍色寶箱落在遠方的亮處,阿成趕緊往洞外跑,

馬上把寶箱打了開來。

 

「起來就發現考卷已經全部被寫滿,而且是我自己的字跡。那次小考似乎太難,可是因為我滿分所以無法調分。」講到這裡,阿成的音量慢慢變大,

似乎有點驕傲。

喂,這算是作弊吧,不過為何他的描述如此生動?

看起來不是那種會講得天花亂墜的那種人,

如果是瞎掰的,這種擬真程度已經超乎想像了。

「那你對接下來的幾次會談有什麼期待呢?」

「蘇姊,我就只是想要跟你說我有這種超能力而已,沒有別的了,

不過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你儘管講,我相不相信你看了就知道吧。」我那時是這樣跟他說的。

 

後來阿成說他和鎮上的人聽聞他擊敗牛頭人的名聲,

大家擁戴他,和他一起對抗來犯的巨人和狼群。

都有牛頭人出現在葡萄園裡了,巨人跟狼群搭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麼怪事。

不過他這次的描述更加慘烈,不容我插一句話。

「那你這次的目標是什麼呢?」

「一台全新的新款機車。」聽來並不令人意外。

「老實說,被大家信任的感覺滿棒的,我和他們一起努力擊退了可怕的敵人。

」不等我問,阿成罕見的先說出想法。

「還有……蘇姊,我覺得夢境好像越來越真實了。」

「為什麼會覺得夢境越來越真實?」

「我也不知道,雖然到目前還沒失敗過,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能失敗。」

他說。

絕對不能失敗嗎?我在阿成離開後咀嚼著他的那句話,

「你好,請進來坐吧。」我對著探頭進來,神色有些不安的女孩打招呼。

 

明天是和阿成會談的日子,我在和個案會談的前一天都會查看檔案回顧,

不過就只有他的紀錄讓我反覆翻了好幾遍。

其實就阿成這位個案而言,我不需要非常掌握他的情況,

但每次看到他的夢境紀錄,我總是不由自主的一遍又一遍的看,

他的敘述實在是太引人入勝。

阿成每次來,都只是和我分享那些奇特的見聞,

沒有任何別的要求,也許他是要我相信他所說的,

不過一開始他也只是想找個無關的人傾訴,我會這麼相信可能在他意料之外。

總是帶著正面的情緒給我,他在夢中精采的冒險不僅讓人身歷其境,

他為了完成任務的努力也很激勵人心。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呢?

 

「蘇,你變了。」那時還是男友的他這樣對我說著,

這種老掉牙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我約略知道最後的意思,

但我無力阻止。

「沒什麼,最近壓力比較大,你別擔心。」這句話我不知道說了幾百遍。

「我或許不是諮商所畢業的,但我也能看出你真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跟你說過了,不是每位個案都可以成功治療的,

他們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啊,他不願意接受幫忙我們能怎樣,

如果你覺得為人諮商沒那麼有熱情,還是可以休息一陣子再考慮出路啊。」

男友是大學社團認識的,成績名列前茅,畢業後工作認真,人很上進,

除了工作太投入之外,對我也很體貼。

「怎麼了,最近心情不好?」

「又是哪位個案讓你不開心了?」

「不然我抽個空帶你出去散散心吧。」

這些關心在我受到打擊的那天後出現無數次,

連男友這麼忙碌都能發覺我的異狀,

完全不敢想像那時在別人眼中我到底是怎麼過活的。

「我好累,就這樣吧。」感到隱隱的不安,我想趕緊把話題結束掉。

「蘇,不然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吧?最近工作也比較忙,如果……。」

「我知道了。」男友話還未斷,我已經背對著他,開始收拾行李。

他也默默的幫我收拾雜物和衣物。

為什麼收拾行李可以這麼吵?

為什麼只是收個行李,我要這樣的摔我的用品?

還能再用力一點嗎,實在是很想就這樣填補這段難受的靜默。

 

啊……這些事情,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呢?

突然發現紀錄被水滴濕了,我趕緊拿衛生紙來擦。

這時我發燙的雙眼中注意到紙上被水浸透的「牛」和另一頁的「狼」疊在一起,

咦?等等,走路、野兔、牛頭人、巨人和狼,

那下一個是……?

糟了,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希望阿成沒事啊。

 

「蘇,找你的電話。」諮商中心的同仁對我呼喊,

「來了。」這種時候誰會找我?

「蘇姊,我是阿成,現在有點狀況,我可以提早來找你嗎?」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

「啊,好啊,你趕快來吧,我在諮商室等你。」聽到是阿成,

我的聲音不正常的高了八度。

 

我從未看過阿成有這樣的神情,雙眼因充血而紅腫,神情驚懼夾雜著疲憊,

不像上次的沉穩帶著一絲自信。

這次他迅速的進來,往沙發上一靠,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線。

我注意到他的頭髮不正常的鬈曲,面部和手腳黑了許多,身上也有股焦炭味。

「這次碰到一條飛龍。」這時阿成身體向前傾,努力的將雙眼睜開。

我的天啊。

「飛龍一直朝鎮上噴火,我有很多同伴都被燒死了。現在整個小鎮變成一片火海,現在只能帶逃出來的大家躲在葡萄園旁的地道裡,可是還有很多人困在鎮上。」阿成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我看了十分心疼。

「因為在睡下去還是回到那裡,實在是太痛苦了,我根本不敢入眠,已經三天沒睡好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出這句話。

「那你這次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某天晚上做夢就這樣了。」

「如果武器無法擊敗它,你有對它使用法術嗎?」

「突然使不出來。啊,這都怪我,就算這個不行,那個至少可以……。」

說到這裡,阿成雙手開始抱著頭喃喃自語。

這時我諮商師的立場瀕臨崩潰。

現在轉介已經來不及了,如果阿成撐不住睡著了,他就得回去承受痛苦,

目前也沒有辦法擊敗那頭飛龍,法術突然失效。

如果在夢裡自殺?可是阿成之前說過絕對不能失敗,

等等,燙傷的手、手腳上一道道的傷口、這次全身焦黑,

這是真的。

他絕對不能死。

太棘手了,這時候我需要全神貫注。

「阿成,我在想如果以外力來解決也許有辦法。」

「外力?」

「如果有辦法找到你的目標,直接在現實取得它,或許能扭轉夢境的窘況。」

「可是……這次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那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上次在拿到機車之後,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了啊。」阿成苦苦思索著。

「阿成,以前有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嗎?」我靈機一動。

「嗯……小時候有被高大的同學欺負,上台表演太緊張忘記怎麼演奏,

喜歡的女生當面打槍我,還有……。」

「不對,不是這些,能這麼輕易說出來的絕對不是最關鍵的。」我打斷阿成,

「還有上了高中,還有……。」他思索著。

「情況緊急啊,阿成,你一定要想出來,才能把這場災難解決掉!」

我高聲催促著,

沒有時間了,來不及慢慢引導,我只能這樣逼迫他去思考。

「高中考大學的時候,考的不好。」我看見阿成的眼神變了,

變得很深邃,在怎麼用力看也看不到底部。

「填了一間外地的學校去讀,覺得自己沒什麼用,

所以很少回家也很少跟媽媽講電話,只有生活費不夠的時候才會打給她。

最近我開始打工了,生活費也不會不夠,還有這項超能力。所以……。」

阿成像是機器人般,一字一字吐出這些話,到了後面開始猶豫起來。

原來是母愛嗎?他要的就是這麼純粹的東西而已啊。

「阿成,你現在打一通電話給媽媽吧。」

「咦,為什麼?那打過去了,我要說什麼呢?」被我這一語刺中,

阿成開始慌亂了起來。

「好啦,我打就是了。」無力招架我的凝視,阿成拿出手機按下了撥號鈕。

「喂,是阿成啊,怎麼會打過來,生活費又不夠了嗎?」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就算沒開擴音我還是能聽的見。

覺得繼續待著不太合宜,我本來想起身離開,

「啊,沒有啦,就打給妳啊。」阿成用手示意我留下,還把擴音器打開。

是很一般的家常對話,

母親就問阿成過得如何,有沒有認真讀書,要好好照顧身體,

阿成就跟母親說最近的情況,喜歡班上哪個女生。

說著說著,阿成深邃的眼瞳中心慢慢出現一道光芒,就像北海岸的日出一樣。

這時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啊,等一下,你爸要跟你說話。」

「喂,阿成啊,你媽說你太少打電話回家了,有空要常回家知道嗎。」

阿成還來不及反應,嘴巴變成了O字形。

「好,爸我知道了,再見。」阿成慌張的答道。

從沒看過阿成這種表情,我輕輕的噗哧一笑。

阿成看起來有點無奈,看到我的笑容也笑了起來,

這樣的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真的非常感謝蘇姊,我覺得應該可以回去了。」他向後躺在沙發上,

闔上眼睛的那一剎那,我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銀河。

「不用謝我,回去擊敗那頭飛龍吧,拯救那些村民。」

「也謝謝你拯救我。」我輕輕的說。

這時阿成已沉沉睡去,

實在是非常好奇,我拿起沙發扶手上的「法術大全」隨意瀏覽,

翻到有一頁有很多摺痕,且該頁似乎被翻了很多遍。

「是『祈雨的方法』啊。」我不由自主的唸出了那一頁的標題。

不是想擊敗飛龍,只是想要救出受困的村民嗎?

這小子感覺真是令人可靠啊。

我把燈熄滅,走出心理諮商室,將門帶上。

「啊,今天怎麼這麼早來啊,這次的會談在隔壁喔,快跟我來吧。」

那位女孩也對我瞇起眼睛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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