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暖色系燈光、舒適的空調、柔軟的單人沙發,
這個精緻而不狹小的空間,是我的工作地點心理諮商室。
即便是在這裡查看個案的資料,也令人感到十分放鬆。
「阿成你好,請坐吧。」我將資料收好,向剛進來的青年打了招呼,
心中感到一陣雀躍。
「蘇姊你好。」阿成將門帶上,有些遲疑,還是坐上了柔軟的單人沙發。
「你的手怎麼了,是因為打球的關係嗎?」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掌纏滿了繃帶,略感擔憂。
「不知道,是燙傷,昨天早上起床就這樣了。沒事啦。」阿成連忙回答,
「要好好養傷喔。」
阿成點了點頭。
雖然還想再追問下去,不過看阿成似乎興趣缺缺,只好作罷。
「上禮拜你提到了你的夢境很特別,那這禮拜又作了什麼夢呢?」
原想回顧上周的談話內容的,仔細想想似乎沒什麼意義,
其實我自己也想趕緊知道他到底又做了什麼夢。
阿成這次起身,發現自己坐在一個葡萄園裡,他本想起身,卻本能的感到危險。
遠方居然站著一隻牛頭人,心想他沒看錯吧?
那隻牛頭人看起來比他還高三顆頭,身上沒有穿衣服,
阿成心想應該就是這傢伙了,需要擊敗它才能拿到需要的東西。
可是看起來現在他絕對打不贏這隻猛獸,想離開葡萄園,卻發現雙腿都軟了,
硬是用爬的爬出果園。
出來以後還真的看到一個小鎮,阿成在鎮上採買了十字弓、陷阱,
心想既然力氣比不過你,那就用武器決勝負吧。
回去再挑戰牛頭人,結果十字弓根本射不穿厚重的毛皮,還讓牛頭人完全發火了,
那是他這輩子用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離開葡萄園。
「他離我最近的時候,我甚至能看到他鼻孔上噴的氣,要不是他被陷阱絆住,我彷彿看到了人生走馬燈。」他餘悸猶存的說。
「不過接下來可能會有點荒謬喔。」阿成頓了頓,用尋求認可的眼神看著我。
「沒關係的,我上次跟你說過了,你儘管講。」我堅定的答道。
阿成心念一動,如果是在夢裡,也許可以做到一些非現實的事,
霎時間,他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看窗外天還亮著,
他馬上衝去圖書館,把「法術大全」借了回去,
曾經以為只是好玩的東西,這次似乎能派上用場了。
阿成努力的背了其中一種法術,心中躍躍欲試。
可是不對啊,那要怎麼回到夢裡?
他索性躺到床上繼續睡,居然跟他猜測的一樣回到了小鎮上。
他心想如果法術失敗,也不至於被幹掉吧,就算被幹掉,反正這不過是夢而已?
他回到葡萄園,腿又開始軟了。
慢慢匍匐前進靠近那隻高大的生物,
剛好抓到一個機會,趁牛頭人背對他的時候,阿成緩緩起身,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的巨響已經超過他的所有想法,
也不管什麼羞恥心了,將右手張開向前伸,口中念起書上的咒語。
像點瓦斯爐似的,手中慢慢出現一團小火。
這時候阿成完全愣住了,那團火像做棉花糖一樣慢慢變大,
變大到籠罩住他的右手手掌,
「好燙!」他的手感覺無比灼熱,反射性的把火球甩向牛頭人,
「轟」的巨響,火球爆炸的聲響一時間震聾了阿成的耳朵,
暴風將他拋向附近的果叢裡。
全身感到無比疼痛的阿成慢慢的從葡萄叢中站了起來,
眼見那隻牛頭人身上並沒有流血,而是全身變成極細小的顆粒散了開來。
而阿成心中的目標-那個鑲著金邊的藍色寶箱,從天空中緩緩的落了下來。
聽到這裡我有點神醉在他的故事中了,這敘述的也未免太真實了吧,
隨著他的故事進展,我的心情也上下起伏,最後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那最後寶箱裡有著什麼呢?」我問道,
「是一台豪華的電腦主機。」阿成答道,
電腦主機嗎,這小子拼成這樣就為了一台電腦主機。
「嗯,那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你有什麼感覺呢?」
不知是該覺得有趣還是荒謬,我還是要詢問他的感受。
「覺得很有成就感吧,還有這種特殊能力真的很有趣。」他答道,
「那個……。」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
「不是,雖然是想這樣問,不過蘇姊看起來真的很相信我說的話啊。」
我心中一怔,我看起來有這麼相信他說的話啊。
「是啊,我可不是說說而已。那對於今天的會談,你有什麼感覺呢?」
看了看手表,時間也快到了,在這裡要做個結束。
「來找蘇姊果然是對的,這種事情真的不知道要跟誰說,說完覺得心情舒坦很多。」阿成感謝的說,
他的感覺就跟上次一樣,沒什麼變化。
雖然聽了他的故事後心中有種鼓動,但後面還有同學要諮商。
我送他出心理諮商室,順道迎接下一位同學。
「同學你好啊,快進來吧。」我對著眼前悶悶不樂的女孩說。
「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幫助。」
那是在某一次的會談循環結束,一位個案這樣回答我。
「那在這六次的談話中,真的沒有感覺有什麼變化嗎?」我那時候感到十分無奈,但是心裡早就有個底。
「沒有,你不是常常跟我說要把感覺說出來嗎,我覺得真的一點幫助都沒有,你只是不斷向我問問題,可是我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其實心理諮商這種事是需要比較長期觀察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諮商沒有用,我也可以把你轉介給精神科。」這位個案的情況比較嚴重,我還是很希望他可以好好治療心理問題。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那位個案搖了搖頭,離開了諮商室。
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滿著混濁,而離開時還帶著一絲落寞。
那個當下,我心中的無力感滿滿的湧現出來,幾乎要把自己給淹沒了。
這跟當初我在學校所想的完全不同啊,幫助他人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嗎?
在學校也過得很快樂,努力考上了研究所,
還以為可以像當志工那樣,總是全心全意的幫著他人,
而人家也總是笑著感謝的接受。
不是這樣的嗎……?
自從那天開始心中覺得失去了些什麼,
沒辦法再以燦爛的微笑著面對每一位來諮商的同學。
咦,為什麼會想起這些?
我剛才不是還在查看阿成的會談記錄嗎?
那些事情……怎麼會突然想了起來?
「蘇姊你好。」阿成將門推開,與我打了聲招呼。
「啊,阿成你好啊。」頓時感覺臉部微微發熱,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這次他平穩的走到沙發前,沒有遲疑太久就坐了下去,
「這裡的沙發很舒服對吧。」我看見了他臉部放鬆的神情,
還有手臂跟小腿上一道一道的傷口,不過右手手掌的繃帶已經拆下來了。
「嗯,很舒服。這次的傷也一樣,一起床就這樣了,沒事啦。」阿成注意到我的眼神,不等我詢問,趕緊先說。
「好吧,自己要小心啊。那一週不見,這禮拜你又做了什麼夢呢?」
我感覺這些傷口不像是普通學生身上該有的,不過還是趕緊切入正題。
「還是上次那個葡萄園旁的小鎮,不過有些事物變了。」
阿成深棕色的雙眼中散發出一道異采。
「叫我蘇姊就好了,那你有什麼想要和我聊的呢?」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成。
「蘇姊,其實我來只是想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我想跟身邊的說了也沒人會相信,要是他們信了,我也會很困擾。」阿成不自然的吐出一大串話,好像是已經思考過這些話了。
「為什麼這件事會讓你這樣覺得呢,身邊都沒有人可以傾訴嗎?」我下意識的這樣問他。
「其實……。」他猶豫不決,
「我突然得到一種超能力。」感受到我的眼神示意,
他小聲且迅速的講出這句話。
「你是說超能力?」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但現在並不是在閒聊啊,
現在是在工作。
「啊,那是哪種超能力呢?」我趕緊追問。
「只要在夢中完成任務,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小子是瘋了嗎?不行,不能讓同學失去信心。
「有一陣子我很想要一台單眼相機,開始去外面打工,但是錢賺的不多,
短時間沒辦法拿到,但當下真的太想要了。」看來阿成沒注意到我眼中露出的一絲訝異,我輕輕的點頭,支持他繼續說。
「有一晚我做了一個夢。」
阿成發現他現在身在一片大草原中,四周都是長草,
朝著遠方望去也看不見盡頭。
這時他發現了一處似乎是人走過的痕跡,不知為何,
他的腳自己動了起來,朝向那條痕跡走去。
阿成雙手撥開長草一直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走到膝蓋都痠了,這時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突兀的石製平台,
四周光禿禿的都沒有草。
阿成走上前去查看,天空中就降下了一個鑲金邊的藍色寶箱,
打開一看,居然就是他想要的那台單眼相機。
「更扯的在後面,我起床一看,那台相機就出現在我桌上。」說到這裡,
他從背包翻出那台單眼相機。
「啊,這樣沒關係嗎?」我從他手中接過那台相機,簡單查看了一下,
是真的沒錯,而且是全新的。
會有人為了自己的貴重物品編一長串故事嗎?應該不會這麼無聊吧。
如果這是真的,這種能力真的十分誇張。
不知道該怎麼說,心中有種直覺讓我相信他的一字一句。
有點興奮起來了。
「這種能力,真的很厲害耶。」我是發自內心跟他說這句話的,
事後覺得有些失態。
「真的嗎?後來有一次忘記要小考,完全沒準備,我想說不如試試這招。」
阿成受到我的鼓舞,繼續說下去。
上次那個有著一望無際的草原,
和附近一片荒蕪的石製平台又映入阿成的眼簾。
突然有一個物體完全吸引了阿成的注意,是一隻野兔,
鑽進了石製平台裡。
阿成心想這在演哪齣?那隻野兔鑽入的動作根本不符合物理法則,
它是整隻沉進那個平台裡的。
不過有一種感覺,那隻兔子應該就是他的任務目標。
他四處查看那個平台,都沒有什麼空隙可以進去。
總算看到一個突起物,向下一扳,本來紋絲不動的平台向右邊慢慢移開,
中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隱約能看到一道向下階梯的形狀。
看起來實在是很可怕,阿成懷疑自己真的要下去嗎?
但是為了小考分數也不管了,他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裡面是一條地道,非常潮濕,約莫四五個人並肩的寬度,
但地道兩側都有火把,
火燒的非常烈,有種永遠不會熄滅的感覺。
連訝異的時間也沒有,他竟然聽到了兔子跑動的聲音在地道迴響,
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因為地上很濕滑,阿成不知道滑倒了幾次,
但兔子跑動的聲音從未在他耳邊遠去。
繼續跑著,他感覺越來越喘,原來地道漸漸向上延伸。
實在是太累了,阿成慢了下來,走著走著看到了一道光。
長時間在黑暗中行動的他,視力暫時喪失,但遠方似乎有個物體在晃動著。
「絕對是那隻兔子。」他說。
他也不管兔子會不會跑,蹲下抄起手邊一顆邊角銳利的石頭,
使盡全力往那道影子砸去。
似乎聽到有物體被撞擊的聲音,那道影子像煙ㄧ般散去。
鑲金邊的藍色寶箱落在遠方的亮處,阿成趕緊往洞外跑,
馬上把寶箱打了開來。
「起來就發現考卷已經全部被寫滿,而且是我自己的字跡。那次小考似乎太難,可是因為我滿分所以無法調分。」講到這裡,阿成的音量慢慢變大,
似乎有點驕傲。
喂,這算是作弊吧,不過為何他的描述如此生動?
看起來不是那種會講得天花亂墜的那種人,
如果是瞎掰的,這種擬真程度已經超乎想像了。
「那你對接下來的幾次會談有什麼期待呢?」
「蘇姊,我就只是想要跟你說我有這種超能力而已,沒有別的了,
不過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你儘管講,我相不相信你看了就知道吧。」我那時是這樣跟他說的。
後來阿成說他和鎮上的人聽聞他擊敗牛頭人的名聲,
大家擁戴他,和他一起對抗來犯的巨人和狼群。
都有牛頭人出現在葡萄園裡了,巨人跟狼群搭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麼怪事。
不過他這次的描述更加慘烈,不容我插一句話。
「那你這次的目標是什麼呢?」
「一台全新的新款機車。」聽來並不令人意外。
「老實說,被大家信任的感覺滿棒的,我和他們一起努力擊退了可怕的敵人。
」不等我問,阿成罕見的先說出想法。
「還有……蘇姊,我覺得夢境好像越來越真實了。」
「為什麼會覺得夢境越來越真實?」
「我也不知道,雖然到目前還沒失敗過,直覺告訴我絕對不能失敗。」
他說。
絕對不能失敗嗎?我在阿成離開後咀嚼著他的那句話,
「你好,請進來坐吧。」我對著探頭進來,神色有些不安的女孩打招呼。
明天是和阿成會談的日子,我在和個案會談的前一天都會查看檔案回顧,
不過就只有他的紀錄讓我反覆翻了好幾遍。
其實就阿成這位個案而言,我不需要非常掌握他的情況,
但每次看到他的夢境紀錄,我總是不由自主的一遍又一遍的看,
他的敘述實在是太引人入勝。
阿成每次來,都只是和我分享那些奇特的見聞,
沒有任何別的要求,也許他是要我相信他所說的,
不過一開始他也只是想找個無關的人傾訴,我會這麼相信可能在他意料之外。
總是帶著正面的情緒給我,他在夢中精采的冒險不僅讓人身歷其境,
他為了完成任務的努力也很激勵人心。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呢?
「蘇,你變了。」那時還是男友的他這樣對我說著,
這種老掉牙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我約略知道最後的意思,
但我無力阻止。
「沒什麼,最近壓力比較大,你別擔心。」這句話我不知道說了幾百遍。
「我或許不是諮商所畢業的,但我也能看出你真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跟你說過了,不是每位個案都可以成功治療的,
他們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啊,他不願意接受幫忙我們能怎樣,
如果你覺得為人諮商沒那麼有熱情,還是可以休息一陣子再考慮出路啊。」
男友是大學社團認識的,成績名列前茅,畢業後工作認真,人很上進,
除了工作太投入之外,對我也很體貼。
「怎麼了,最近心情不好?」
「又是哪位個案讓你不開心了?」
「不然我抽個空帶你出去散散心吧。」
這些關心在我受到打擊的那天後出現無數次,
連男友這麼忙碌都能發覺我的異狀,
完全不敢想像那時在別人眼中我到底是怎麼過活的。
「我好累,就這樣吧。」感到隱隱的不安,我想趕緊把話題結束掉。
「蘇,不然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吧?最近工作也比較忙,如果……。」
「我知道了。」男友話還未斷,我已經背對著他,開始收拾行李。
他也默默的幫我收拾雜物和衣物。
為什麼收拾行李可以這麼吵?
為什麼只是收個行李,我要這樣的摔我的用品?
還能再用力一點嗎,實在是很想就這樣填補這段難受的靜默。
啊……這些事情,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呢?
突然發現紀錄被水滴濕了,我趕緊拿衛生紙來擦。
這時我發燙的雙眼中注意到紙上被水浸透的「牛」和另一頁的「狼」疊在一起,
咦?等等,走路、野兔、牛頭人、巨人和狼,
那下一個是……?
糟了,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希望阿成沒事啊。
「蘇,找你的電話。」諮商中心的同仁對我呼喊,
「來了。」這種時候誰會找我?
「蘇姊,我是阿成,現在有點狀況,我可以提早來找你嗎?」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
「啊,好啊,你趕快來吧,我在諮商室等你。」聽到是阿成,
我的聲音不正常的高了八度。
我從未看過阿成有這樣的神情,雙眼因充血而紅腫,神情驚懼夾雜著疲憊,
不像上次的沉穩帶著一絲自信。
這次他迅速的進來,往沙發上一靠,雙眼幾乎瞇成一條線。
我注意到他的頭髮不正常的鬈曲,面部和手腳黑了許多,身上也有股焦炭味。
「這次碰到一條飛龍。」這時阿成身體向前傾,努力的將雙眼睜開。
我的天啊。
「飛龍一直朝鎮上噴火,我有很多同伴都被燒死了。現在整個小鎮變成一片火海,現在只能帶逃出來的大家躲在葡萄園旁的地道裡,可是還有很多人困在鎮上。」阿成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我看了十分心疼。
「因為在睡下去還是回到那裡,實在是太痛苦了,我根本不敢入眠,已經三天沒睡好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出這句話。
「那你這次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某天晚上做夢就這樣了。」
「如果武器無法擊敗它,你有對它使用法術嗎?」
「突然使不出來。啊,這都怪我,就算這個不行,那個至少可以……。」
說到這裡,阿成雙手開始抱著頭喃喃自語。
這時我諮商師的立場瀕臨崩潰。
現在轉介已經來不及了,如果阿成撐不住睡著了,他就得回去承受痛苦,
目前也沒有辦法擊敗那頭飛龍,法術突然失效。
如果在夢裡自殺?可是阿成之前說過絕對不能失敗,
等等,燙傷的手、手腳上一道道的傷口、這次全身焦黑,
這是真的。
他絕對不能死。
太棘手了,這時候我需要全神貫注。
「阿成,我在想如果以外力來解決也許有辦法。」
「外力?」
「如果有辦法找到你的目標,直接在現實取得它,或許能扭轉夢境的窘況。」
「可是……這次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那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上次在拿到機車之後,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了啊。」阿成苦苦思索著。
「阿成,以前有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嗎?」我靈機一動。
「嗯……小時候有被高大的同學欺負,上台表演太緊張忘記怎麼演奏,
喜歡的女生當面打槍我,還有……。」
「不對,不是這些,能這麼輕易說出來的絕對不是最關鍵的。」我打斷阿成,
「還有上了高中,還有……。」他思索著。
「情況緊急啊,阿成,你一定要想出來,才能把這場災難解決掉!」
我高聲催促著,
沒有時間了,來不及慢慢引導,我只能這樣逼迫他去思考。
「高中考大學的時候,考的不好。」我看見阿成的眼神變了,
變得很深邃,在怎麼用力看也看不到底部。
「填了一間外地的學校去讀,覺得自己沒什麼用,
所以很少回家也很少跟媽媽講電話,只有生活費不夠的時候才會打給她。
最近我開始打工了,生活費也不會不夠,還有這項超能力。所以……。」
阿成像是機器人般,一字一字吐出這些話,到了後面開始猶豫起來。
原來是母愛嗎?他要的就是這麼純粹的東西而已啊。
「阿成,你現在打一通電話給媽媽吧。」
「咦,為什麼?那打過去了,我要說什麼呢?」被我這一語刺中,
阿成開始慌亂了起來。
「好啦,我打就是了。」無力招架我的凝視,阿成拿出手機按下了撥號鈕。
「喂,是阿成啊,怎麼會打過來,生活費又不夠了嗎?」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就算沒開擴音我還是能聽的見。
覺得繼續待著不太合宜,我本來想起身離開,
「啊,沒有啦,就打給妳啊。」阿成用手示意我留下,還把擴音器打開。
是很一般的家常對話,
母親就問阿成過得如何,有沒有認真讀書,要好好照顧身體,
阿成就跟母親說最近的情況,喜歡班上哪個女生。
說著說著,阿成深邃的眼瞳中心慢慢出現一道光芒,就像北海岸的日出一樣。
這時我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啊,等一下,你爸要跟你說話。」
「喂,阿成啊,你媽說你太少打電話回家了,有空要常回家知道嗎。」
阿成還來不及反應,嘴巴變成了O字形。
「好,爸我知道了,再見。」阿成慌張的答道。
從沒看過阿成這種表情,我輕輕的噗哧一笑。
阿成看起來有點無奈,看到我的笑容也笑了起來,
這樣的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真的非常感謝蘇姊,我覺得應該可以回去了。」他向後躺在沙發上,
闔上眼睛的那一剎那,我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銀河。
「不用謝我,回去擊敗那頭飛龍吧,拯救那些村民。」
「也謝謝你拯救我。」我輕輕的說。
這時阿成已沉沉睡去,
實在是非常好奇,我拿起沙發扶手上的「法術大全」隨意瀏覽,
翻到有一頁有很多摺痕,且該頁似乎被翻了很多遍。
「是『祈雨的方法』啊。」我不由自主的唸出了那一頁的標題。
不是想擊敗飛龍,只是想要救出受困的村民嗎?
這小子感覺真是令人可靠啊。
我把燈熄滅,走出心理諮商室,將門帶上。
「啊,今天怎麼這麼早來啊,這次的會談在隔壁喔,快跟我來吧。」
那位女孩也對我瞇起眼睛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