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組 佳作
  • 適用身份:張弘政〈搔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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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撓

 

小心翼翼地梳開因汗水打結的髮尾,左右端倪,將髮絲平順放下,細絲與髮尾順著動作左右搖晃,反覆刺激著赤裸的皮膚。

抓抓手腕,過敏發紅的疹子逐漸蔓上,看了一眼手機,早到的十分鐘全都花在廁所裡,我推開厚重的木門,等候在外的男人瞪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轉為困惑。我走出洗手間,空盪盪的咖啡廳已經坐滿了人。

 

坐回自己的位置,剛到的阿飄張大眼盯著我看。

「老妹?」阿飄指著我,語氣中滿是疑惑。

我點點頭。

「你居然留長頭髮了?太適合你了吧?」阿飄緊緊握著我的手,放聲大叫。「你剛剛從廁所出來,我還真的以為你是女生耶!」

阿飄將我從座位上拉起,高聲呼喚吸引大家的注意。她摸了摸我的頭髮,要大家猜猜我是誰。

阿飄的激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臉上泛起難為情的紅暈。我撇過頭去,知道真相的大家紛紛發出驚呼。騷動只維持了一陣,各自又回到自己的社交圈中。才開始五分鐘,十五人的同學會已經分裂成四五個小團體。

阿飄領著我坐了下來,問我忙些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參加過同學會。又稱讚我的頭髮烏黑滑順,問我留了多久時間。

「兩年半?你的頭髮長得也太慢了吧?你該不會是為了留頭髮才故意不來同學學會的吧?」

我尷尬地搖搖頭,坐在阿飄一旁的他突然轉過頭來,用餘光微微掃來。即便不過數秒的事,也能感受他審視全身的目光。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顫抖,全身細胞都不安份起來。

 

還在成長的年紀裡,性早熟是種值得炫耀的表徵。小學時,原住民血統的阿彥發育得極快,六年級的畢業旅行剛洗完澡的他只穿著四角褲,成長的證明隔著輕薄的布料招搖地晃啊晃。驚訝伴隨著好奇,昇華成了慾望。所有人約定好似的一起起鬨,拗不過大家的阿彥褪下了內褲,在大家的欣羨中驕傲地打起手槍。隨著乳白色的汁液噴灑,半裹著包皮的疲軟來回晃動。

 

我生長得極為緩慢,國一下學期,身邊的同學一個個抽高、長毛、生喉結,只有我仍維持著一米四的身高。那日下午,男孩間尋常的垃圾話一輪又一輪的重複,直到他們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他們問我長毛了沒,我反射地搖搖頭。輕視和訕笑隨之而來,羞辱淹沒了我的自尊。無論多麼憤怒,纖細的手臂來回揮舞,也只像嬌羞的耍賴,近乎沸騰的血液快速流動,也只能在雙頰染上俏嫩的桃紅。

無力抵抗,只能躲藏。我獨自一人待在通往頂樓的樓梯間,厚重的鐵門阻擋了藍天,只能從採光用的落地窗睥睨來往的人群。

 

直到他出現在樓梯間前,我對他沒有太多印象。他向我打聲招呼後,便和我一起站在窗邊,細細地盯著球場上的一切。

「你生氣了?」他的語氣很平淡,除了尾音微微上揚,實在難以分辨這是這是關心或敘述。「他們只是無聊愛鬧,我也被問過。」

「我沒那麼幼稚,為這種事情生氣。」

「對,你只是沒長毛而已。」

這句話再次惹怒了我,但前面的逞強已經偽裝起來,我沒有理由再鬧脾氣。

「我能看看嗎?」

我睜大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只是看看而已,男生這樣很正常。」

 

我望著他,同樣不及一米六的身高,同樣纖弱的四肢,同樣光禿的喉嚨。或許是同理他對成長的焦慮,或許是尋不見同伴的寂寞。我竟猶豫起來,我轉過身,再度望向窗外思考。他湊了過來,從身後摟住我,雙手沿著腹部開始慢慢往下撫摸。

「也許看一下,就能知道問題在哪了。」

即便明白這是謊話,我仍舊沒有推開他。脈搏逐漸加快,呼吸逐漸急促,噴張的血管讓焦急隨意竄流,隨著他的右手逐漸往下探索,陰莖逐漸發熱雄起。自尊試圖克制過度的反應,當他真的深入時,理智與本能不甘願地妥協,成了奇怪的角度。

他輕輕撫過我的下腹,捧了捧我發燙的陰囊,接著握住我半勃的陰莖,輕輕往前滑動,最後捏捏我無法褪去包皮的龜頭。

「很健康喔,不用擔心。」

午休的鐘聲響起,他立刻轉身下樓。我摸了摸脹紅的雙頰,獨自坐在樓梯間,等待湧上的炙熱退去。

 

整個午休都難以入眠,我不停回想著他所做的一切。濃稠的激動與羞愧反覆交融,填滿了體內的空洞。

下課鈴響,我鬼祟的竄到他身邊,深怕被他人看見。我搖了搖睡眼惺忪的他,羞憤地說我也要看他的,這樣才公平。

他皺起眉頭,推託自己才剛睡醒。直到瞥見我鼓脹的褲襠,才要我蹲下。

 

紫藍色的運動外套隔離出陰暗迷幻的空間,他拉開褲頭,午後的陽光穿過透薄的布料,隱約勾勒出本能的形狀,我將手伸了過去,敏感的他隨即顫了一下。出於反射的抖動更像勾引,我捉住他纖長硬挺的炙熱,透著掌心,得以感受激烈的慾望反覆流動,握著頂端輕輕往下,圓滾隨著褪下的多餘露出,未能妥善清潔的尿騷與腥臭頓時撲來,混合著體育服上的汗味,一路從鼻腔蔓入口中。

 

但最讓我驚訝的,是粗糙捲曲的陰毛,反覆刮撓著我的肌膚。

 

「很大吧?」手中的本能隨著他的顯擺再次搖晃,受騙的我輕輕掐著,不服馴的野蠻依舊來回抽動。

再次落單的不甘和備感欺瞞的憤怒滿溢,無處發洩的情緒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我上下搓揉著手中的堅挺,無力抵抗的他只能壓低興奮反射的笑聲,靠近我的耳朵,輕輕地說:「這樣我會想射。」

他的語氣透著耳骨,浸溼所有思緒。

 

國二才剛開學,學校就依照成績分班。直到畢業,我們都沒有交談。

二年過去,身高長了不少,身形卻依舊纖弱,皮膚仍然光滑白晰,微微隆起喉結影響了一點聲音,但我還是維持著國一的模樣。

 

典禮一結束,還來不及摘下胸口的紅花,我便奔回那日的樓梯口,他獨自一人佇立在窗邊,看著樓下熙攘的人群。

從背後摟住他,右手不安分地探向褲襠,我膨脹的思念隔著棕色的制服褲緊緊抵著他。

他大力掙脫後,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好久不見耶,畢業快樂。」他苦笑起來。「考完基測就這樣喔?衝刺班的壓力真的很大耶。」

他的冷漠讓我無法反應,僵直的雙唇無法擠出半句客套。他面露尷尬,不曉得如何是好。直到學妹呼喚他,他才敷衍地拍拍我的肩。

 

我掛在木製的扶把上,望著他悄悄將搭在學妹肩上的手緩緩移到腰際。

離開我的視線前,他向我揮了揮手,學妹也禮貌地向我道別。

學妹的厚實背影幾乎是我的二倍寬大,過緊的制服將腹部勒出一圈又一圈的粉紅。黝黑的面頰上滿是爛痘與坑疤,在胡亂塗抹的化妝品下更加明顯。

 

我抓了抓手腕,過敏發熱的肌膚開始刺癢難耐。和阿飄的對話逐漸變成應酬,重逢的喜悅一旦褪去,數年未見的空白便會浮出。除了再次誇獎我的頭髮,沒有其他話題,只能用餐點填補多餘的空間。

我再度倒滿阿飄桌上的玻璃杯,她指了指廁所後便轉身離開。我把玩著拋棄式杯墊,假裝一副百般無聊的模樣,無可奈何地被遠處的對話吸引注意,不經意地坐上了他身旁的位置。

 

原本安靜吃著義大利麵的他放下刀叉,禮貌的向我打聲招呼。

多年不見,他的變化比我更劇。粗壯的四肢上滿是捲曲黑亮的體毛,雙頰至喉結遍佈刮不淨的鬍渣,一米九的身材和寬大的手掌,讓甜美風的餐具宛若玩具一般可笑。

 

「哇,你留長頭髮真的很像女生耶,好漂亮喔。」

「哪裡像?」我撐著下巴歪著頭,試圖從他口中得到更多稱讚。

「都很像啊!皮膚白,又瘦,看到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低下頭,試圖抑制過分鮮豔的紅暈染上雙頰。我輕輕將手搭在他毫無遮蔽的膝蓋上,輕輕滑動,他的肌膚隨著我的動作漸漸豎起,過高的體溫和雜亂的體毛反覆挑逗著早已繃緊的神經。

將要深入敏感之際,我望向他,彷彿是要徵求同意似的。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義不明微笑。

 

隔壁同學突然喚起他的名字,我立刻抽回手,若無其事地吸著早已見底的奶茶。

「啊你女朋友勒?怎麼沒來。」

「就在忙啊,你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你們真的要結婚嗎?」

「靠北,」他抬起頭,嘴角含著苦笑。「啊就懷上了,能怎樣,反正我願意養啦。」調侃與祝福此起彼落,無奈與喜悅反覆拉扯無法言語的他,最終在他的眼角興起幸福的皺褶。

 

硬是擠出一句恭喜,便起身走向廁所。將自己反鎖在隔間後,我綁起所有散落的髮絲。毫無遮蔽的頸部因汗水和馬尾反覆摩擦,開始紅腫過敏。胡亂修剪的指甲反覆抓撓,搔癢逐漸轉為疼痛。

坐在馬桶上,大片的黑色大理石隱約映出我的模樣。我起身,閉著眼睛,緩緩將褲頭解開。待褲子完全褪去,我張開眼注視著自己,端正的五官綁上俐落的馬尾,纖細的四肢與分明的腰身,赤裸的雙腿上,垂著一副黝黑發皺,沉甸甸的生殖器。

 

我輕輕撫過下腹,捧了捧發燙的陰囊,接著握住半勃的陰莖,輕輕滑動,最後停在根部,剛硬捲曲的陰毛隨著空調吹拂不停晃動,來回搔撓著我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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