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
「洞六拐！快點過來。」我順著六三的叫喚，加快腳步跟了上去，迷彩外套順著步伐，化成一片模糊。掛在腰帶上的水壺因為搖晃，反覆在臀部來回摩擦。進了隊伍，排在身旁的文杰輕輕地拍了我的屁股，我翻著白眼表示回應，卻還是止不住臉上難為情的笑容。
「都已經第七天了，六拐你頭髮怎麼完全沒長啊。」六四摸了摸自己參差不齊的後腦勺，挑了挑眉。「老子搞不好最後一天出去就能剪頭髮了，我告訴你。」
「不要一直鬧他啦。」文杰摸了摸我的頭，光禿禿的頭皮還能感受到掌心的溫熱與汗液。
「有人問你嗎？洞六八，又幫六拐說話。」六三轉過身，露出輕蔑的笑容。「再忍一下，你們今年五月就可以結婚了，乖。」
「操！不要一直幹話。」文杰揍了六三肩膀一拳，順著撞擊，六三戲謔地發出呻吟般的哀號。「六八不要，六拐不喜歡太粗魯，屁股會痛。」
「不要吵，補充兵沒被操過不會怕是不是？對齊腳步，一二一二一。」走在一旁的班長對著我們大吼，四人趕緊安靜下來。「等等回中山室休息，一樣五點半樓下集合場集合完畢，記得帶筷子和衛生紙。」
「現在才三點半，又要我們坐兩小時喔？」文杰不滿的碎念著，我捏了捏他的臂膀，微微指了指走在一旁的組長。
「精神答數。」班長瞥了我倆一眼，往隊伍的前方走去。
回到中山室，六班的鄰兵都回來得差不多了。十二天的役期沒辦法訓練，但用在年前的打雜正好。可以排假軍官都已經提早離營，人手不夠支援帶兵，只能把所有人關在同個房間裡發呆。
我和文杰坐回位置，隔著其他鄰兵，六三六四沒有延續話題的打算，逕自聊起天。文杰拉起我的手，暗示他前一晚沒有睡好。我點點頭，讓他捉著我的手臂，蜷縮在小小的童軍椅上。
剛長出的頭髮整齊地豎著，隱約露出的頭皮上散布著零星黑痣。他的耳朵隨著呼吸微微抖動，露出的側臉上滿是痘疤和剛冒出的鬍渣。我的外套順著他的呼吸反覆起伏，不停搔撓著布料下的肌膚，寒毛因手臂上的疙瘩微微站起。
文杰忽然起身，嚇得我趕緊移開目光，空盪的教室裡卻無事可做，只能假裝自己正專注地盯著總統玉照。像是知道我的心虛似的，蔡英文微微側向右前方，露出尷尬的笑容，一副什麼也沒見著的樣子。
他一把將我拉進，從後面環抱住我，緊緊將頭靠在我的背上。
「那樣不舒服，讓我睡一下。」
我繃緊身子，即便現在的動作扭曲而怪異，卻仍舊不敢動彈。曾經受過傷的腰椎被擠壓的開始發麻，他擱在我大腿上的手臂悶得雙腳不停冒汗。過近的距離使得呼吸與心跳無法控制的急促，只能祈禱單薄的身子能稍稍掩住自己混亂的思緒。
學校的鈴聲響起，黑板上聳動的寫著倒數天數。預備衝刺的我們仍感受不到緊張，依舊在夜讀時悠哉自得。
我戳了戳他的肩膀，他立刻解下外套交給了我。不同於其他人的青綠色學號，休學一年的他，外套上的名字是亮麗的鮮黃。即便身處同屆，我仍然喚他學長，我曉得他對這稱呼有些彆扭，但怎樣也掩不了胸前閃耀的金黃。
他稍高的體溫從背後緩緩傳來，我的身上逐漸沾染了肥皂與衣物洗滌劑的香味。身上裹著撒嬌來的外套，趴在桌上偷偷瞄著和排骨奮鬥的他。學長的雙唇和冒出頭的鬍渣上沾滿黃褐的醬汁，完全沒有發現我的目光，直到憋不住的笑意讓我的身子反覆顫抖，他才翻了過來，大吼一句：「跨三小，不睡覺就把外套還我喔。」即便雙頰上的滷汁已經凝結出一層乳白的油膩，仍舊無法蓋住他難為情的紅潤。
「不要，這是我的。」我緊緊捉著身上的外套，試圖鞏固自己的所有物。「等學長交了女友，她要蓋，我再還你。」我抬起頭，捉起外套的袖口，揚起不懷好意的微笑。「在那之前，我要在我的東西上做記號。」
我抬起頭，從喉嚨深處發出巨大的聲響，作勢要在外套上留下自己的唾液。學長緊張的擱下便當，掐著我的肩膀前後搖晃，企圖搶回外套。
一個踉蹌，便摔進他的懷裡。
一切忽然陷入靜止，他默默地將我推開。
我望著清醒的文杰，問他有沒有睡著。他試圖用雙手抹去臉上的印痕，微微的點點頭。
晚餐結束，做完打掃工作後，六班的伙房兵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我握著剛從販賣機投來的飲料，試圖忽略吸菸區傳來的裊裊煙霧。
文杰和六三六四聊著無法加入的饒舌音樂，我不願呆坐在一旁傻笑點頭，只能站在一旁的角落，三人手上的菸味卻仍透著微風緩緩飄來，即便陣陣白煙早已消散在夜空之中，刺鼻的焦味仍舊騷動著鼻腔。
「洞六拐！」文杰大聲呼喚，揮揮手示意我坐在他剛挪出的空位。勉為其難走了過去，硬是擠進三人的團體裡。文杰的煙還剩下半截，但他沒有抽完的打算。擱在手上的菸頭還冒著點點火星，我的氣管悶痛難受。強忍著咳嗽的慾望，用力吸了兩口手中的奶茶。
「洞六拐，你不抽菸嗎？」
突如其來的關注嚇得身子打了寒顫，我望向六四，微微地搖搖頭。
「你不抽菸，也不喝酒？你的人生也太無聊了吧？」六四對文杰挑了挑眉，示意文杰把手上的菸遞給我。
文杰起初有些抗拒，但在兩人的起鬨下，還是勉強伸出手來。他望著我，臉上滿是無力和愧疚，接過來的煙還沾著他的唾沫，煙霧薰得我作嘔。
我強忍著反胃，硬是把湧上的噁心嚥了回去。
體育老師暫停比賽，要我到一旁的樹蔭休息。還在半場外的學長急忙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架起我無法控制的身軀。被肩膀撞擊的胃部仍反覆攪動，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小聲擠出一句謝謝。
我們在一旁的觀眾席坐下，望著球場上重新開始的體育課。練習不過開始十五分鐘，我就被迫下場。強迫分組的練習賽總能讓我暈眩發軟，除了發育不全的運動神經，最讓人害怕的仍是學長出自禮貌的邀請。
這幾乎成了一種病態的慣例，我追著永遠接不到球，他則望著其他賽場。直到下次體育課分組，他又會主動走向落單的我，問我想不想和他一組。
「我沒關係，你去吧。」這些話總在口中吞吐，卻始終無法脫口而出。如同體育課的輪迴，永無跳脫的一日。
學長緊盯場內的目光；喪氣而微微下垂的嘴角，以及百般無聊而來回搓揉的雙手，種種細節反覆折磨刺痛，卻還是希望能待在他身旁。即便胃部逐漸舒緩，身體已經恢復知覺，卻仍舊沒辦法告訴他，「我好了，沒事了，不需要再陪我了。」
沉默的尷尬化成不適，再度蔓上停止翻騰的疼痛。自責與悲傷攪和著無法出口的話語，化成低微而弱小的悲鳴。敏感的學長立刻注意到我的異樣，攬著我的肩問我還好嗎。
除了繼續貪婪著他因過度休息而逐漸冷卻的體溫，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自私的罪惡感湧上喉頭，我又忍不住乾嘔一聲。寢室裡的人都在為就寢做準備，蚊帳桿與床板的聲響反覆交雜，沒人注意到我的異樣。
「你還好嗎？我不是故意的。」文杰撫了撫我的背，我搖搖頭，拍了拍其實早無異樣的胸口。「看你一個人，我才想說要你過來和我們聊聊的。沒想到六三六四那樣。」
「是我決定要抽的，他們也沒有惡意，只是好玩而已。是我第一次抽菸不習慣。」我拿起連著S腰帶的水壺猛灌，上頭的鐵扣拉環鏗鏘作響，反覆打散想讓文杰放獨處的念頭。
「其實我都抽電子菸，那種抽起來都甜甜涼涼的，之後出去我讓你試試。」文杰倒在床上，拍了拍我的屁股。「怎樣，要不要抽抽看？」
我旋上瓶蓋，腦中開始浮現自己抽電子菸的模樣。文杰調好菸油，裝上菸桿，用力一抽，煙霧立刻從口中漫出，我攀上他的身子，張開雙唇接過他吐出的煙圈，嘴裡滿是水果甜膩的香味。
狂放的想像僵直了身子，見我毫無反應，文杰一把摟住我的腰，將我也拉倒在床。順著力道，毫無防備的我發出近似尖叫的聲響。他側過身壓住大半的我，鼻息輕柔的拂過我的耳朵。
「除了就寢時間不要坐在床上，聽不懂人話是不是？」組長突然出現，我們倆立刻站了起來。長官沒有刁難的打算，看了我們一眼便離開。剛盥洗完的六三還拎著鐵盆和毛巾，看著我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調情被罵喔？」
六四卻沒有搭腔的打算，他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你們兩個會不會太親密啦……」六四停頓一會，放低音量，小聲地問了一句：「我這樣說沒有惡意啦，只是六八，你喜歡女人吧？」
「哭爸喔！」文杰用力拍了六四一掌，六四痛得拱起身子。「我當然喜歡女人啊，你現在生個女人給我，我馬上幹給你看。就算是隔壁棟那些女兵我都可以。媽的，忍了那麼多天，只要是母的我都能硬。」
「啊蔡英文勒？」
「幹，那我不行，我沒辦法幹Ｔ，這是道德問題。」
蔡英文的笑話讓剛剛的話題頓時失去魅力，整間二寢翻騰起來。我把水壺放回內務櫃上，試圖忽略身後的一切。越發嚴重的言論成了競爭男性氣概的遊戲，彷彿每個人都得羞辱兩句，才能符合社會要求與期待。
自從被懷疑性向後，我和學長便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比鄰而坐的夜讀變得格外難熬，四十六人的教室裡，只剩書頁筆芯來回摩擦和他人輕聲交談的細碎聲響，緊鄰廁所讓緊閉的教室充滿排泄物的騷臭，老舊的冷氣機只能吹出徐徐微風，泛黃的扇葉安撫般地上下擺動。
後門突然被粗暴推開。門板隨著撞擊發出劇烈聲響，僅有開門的人略顯尷尬，其他人依舊故我的走進教室。球隊隊友很快便包圍在學長身邊，他們穿著鬆垮的籃球褲，身上的背心顏色各異，印在透氣布上的商標和號碼早已斑駁。露出黝黑而結實的臂膀，明顯的曬痕隨著擺動，在寬鬆的布料下若隱若現。
那是我永遠無法融入的團體，於是起身，自動替他們挪出一點空間。
當我從廁所走出，他們的背影正隨著腳步聲逐漸遠離。他們的聲音吵雜而惱人，我聽見學長大喊一句：「怎麼可能？那種死GAY。」走在最後的他瞥見了我，學長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消失在樓梯轉角。
我揉了揉雙眼，手上的水珠仍未落盡，沿著眼頰輕輕滑落。
過去的經驗沒能帶來習慣，即便開始嘗試疏遠洞六八，一個人生活卻遠比想像中的還困難。我試著強迫自己別在洞六八的身邊亂竄，他卻沒能發現異狀，仍舊試圖將我帶回團體。晚餐集合，我甚至刻意晚到，只為了能待在遙遠排尾。沒有反應過來的他還順著習慣，摸了隔壁屁股一把。直到六六出聲抱怨，他才困惑的轉向我來。
「進餐廳！」組長打斷正要開口的他，所有人順著指示，整齊劃一地開始動作。
「親、愛、精、誠！」
「轉圈的時候，雙手貼齊褲縫。抬手幹嘛，放招啊？再一次。」組長的不滿讓洞六八放棄與我交談的可能，身影再度融入花花綠綠的迷彩之中。
躲得了隊伍，卻躲不了餐桌。我們並肩而坐，我拿出共用的衛生紙，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明顯的界線。安靜地吃著飯，咀嚼與刮盤聲讓尷尬的沉默合理不少。他仍然溫柔的遞過一根香蕉，我接過後撇過頭，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撥開還泛著青綠的果皮，才正要送入口中，巡視的班長便在我們身旁停下腳步。立刻意會過來的鄰兵趕緊放下剝好的香蕉，順著第一天的指示，用筷子切成數段後，班長才默默離開。輕輕夾起，酸澀的果肉混合著滷汁的鹹膩，總能扼殺大腦的過度想像。
晚餐後，我和六八拉著裝滿廚餘與油鍋的推車。陡峭不平的路線和滿是坑洞的柏油路，讓原先就老舊破損的推車更難掌控。我們維持著怪異扭曲的姿勢，一邊扶著塑料桶，一邊緩緩前進。六八和我貼著彼此，迷彩外套上的魔鬼氈來回摩擦，和陣陣冷風交響成刺耳的噪音。
到了廚餘場，學姊示意我們穩住車身後，掏出一串鑰匙，鐵鍊與鏽鎖反覆撞擊著柵門，隨著鑰匙叮噹作響。六八拍了拍我的肩，要我抬頭。漆黑的天空布滿點點星光，微弱的光芒來回閃爍。我們沒有說話，當學姊打開電燈，微光頓時消失無蹤。我立刻轉身，一個人扛起滿是殘渣的廚餘桶。
「翻面左，一二一二，立定。」學姊坐了下來，六三六四立刻掏出口袋反覆擠壓的菸盒，和其他人一起湧上學姊，爭著微弱的火光。我摸了摸口袋零錢，六八突然湊了過來，才正要離開，六八便拉住我。「我們去投販賣機吧？」我還沒答覆，便望見六三六四兩人坐在遠方，點點火星照亮他們的笑容。六八一把摟住我的肩，摸摸我光禿禿的頭皮，便領著我走向樓梯旁販賣機。
我們沒有急著回去，拿著飲料在無人可見的樓梯口坐了下來。冰鎮過的奶茶讓雙手凍得發疼，身體不由自主打起冷顫。文杰挪近身子，緊緊地靠著我，小聲地問了一句：「這樣比較暖嗎？」我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即便已經毫無空隙，我仍舊靠向他，我們靜靜地喝著飲料，默默祈禱著飄來的陣陣煙味不要間斷。
費玉清的晚安曲才剛結束，他的規律的鼾聲隨即響起，我盯著遍佈床板的髒話與塗鴉，成功嶺的最後一夜仍舊難熬。我一邊哄著自己入睡，一邊緩緩側過身子，深怕晃醒上舖的文杰。
畢業的前一晚也無法入眠，我和學長不再交談，幾個朋友從我這聽到了一些片段耳語，無不譴責起他。
膽怯、懦弱、自私。
這些責難反覆出現，與他的樣子來回交纏，不停迴盪在腦海裡。
我其實從不曉得那句「死GAY」到底所指何人，不敢猜測，也不敢追問，除了疏遠，沒有其他辦法。幾天後的夜讀，我都刻意略過他，逕自走向學生餐廳。
直到有日，當我拎著便當回到教室，學長的座位上空無一人，原先堆滿講義與文具的桌面被收拾乾淨。
他沒有留下夜讀，卻將運動外套整齊地掛在我的座椅上。
即便沒了體溫，外套仍舊沾滿習慣的肥皂香味，輕輕撫過繡在胸口的金黃，粗糙的針線刮得手指發癢，引得我難忍笑意。
正要披上，又想起球場上的學長，臉上寫滿體貼與無奈。他一邊安撫著追著球的我，眼神卻飄向其他人的比賽。樹蔭下的時光被沉默填滿，自責與恐慌順著汗水，不停從體內滲出，當其他人邀他參加球賽，學長總是對我露出滿懷歉意的笑容。沉重的溫柔幾乎壓垮自尊，我沒有勇氣再次承受他的善意。
我拎起外套，將學長的歉意撫平、整齊地摺好，重新歸回不屬於我的空間。
砲兵營的寢室外牆上布滿精神喊話和插圖，「木蘭請纓，代父從軍」廊柱下，畫著口歪嘴斜的飛天小女警，難以協調的肅穆與俏皮讓人分裂。我踮起腳尖，將最後一扇窗戶貼上封條。才剛完成工作，砲長便從角落出現。
「注意，十一點在這裡集合，有問題嗎？」我和文杰伸出空蕩蕩的左手，用力地拍了手臂一下，發出響亮的聲響。「媽的，」砲長露出難以置信的笑容。「現在當兵不用帶錶嗎？」我們搖搖頭。「一群沒有時間觀念的爽兵耶。」
我和文杰忍不住笑了出來。
「反正你們就進寢室休息，等等一起回你們連吃飯，有問題嗎？」
「沒有！」
「吃完飯就回家了，開心嗎？還是覺得十二天太短，想簽的？」
我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准躺床喔！」
砲長一走，文杰立刻倒了下來。撤哨的砲兵營空蕩蕩的，寢室也只剩破爛的床板和整齊捆好的棉被與蚊帳。
文杰坐了起來，拍拍身旁的床板，要我坐下。
「不會被罵啦，都最後一天了，砲長頂多念一下而已。」
我和文杰一起躺了下來，堅硬的床板扎得我後背發疼，但我仍然沒有起身的打算。我枕上文杰的臂膀，雙眼瞟向他，露出難為情的笑容。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即化做微笑，側過身從背後摟住了我。
「都最後一天了。」學長泛黃的學生制服上仍別著畢業生的紅花，半闔的的黑色書包露出一截畢業證書。他張開雙臂，近似請求地問：「能抱一下嗎？」
我不忍拒絕學長的請求，卻無法將自己決定逃跑的過錯，全都怪罪在他身上。看見他的臉上寫滿愧疚與歉意，我只能呆愣在地，無法動彈。
學長的手臂緩緩放下，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至今我仍會想起那場畢業典禮，想知道若是接受擁抱，學長會說些什麼。也許只是單純祝我畢業順利，也許他會感謝這些日子的陪伴，也許他會道歉，試圖彌補與他無關的過錯。
也許我會緊緊抱著他，感謝他曾經給予的溫柔，我能承認自己的懦弱，跟他說一句：……
六八的雙手還擱在我的腹部，下體卻不安份地反覆磨蹭的我的臀部。我的意識一片混亂，現實與回憶來回交錯。學長的臉龐彷彿跟六八重疊相溶，迷彩順著搖晃化成一片模糊，堅挺的陰莖隔著布料來回摩擦，外套上的魔鬼氈反覆沾黏撕扯，我彷彿聽見一聲一聲：「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