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仙境
一、
今天是個美好的一天。
時序仲秋，下午時分，抱著筆記，踏出門的他如此想著，然後。
一隻穿著西裝、戴著單邊眼鏡，口吐人言，喊著遲到、會死啊啊啊啊的兔子便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那隻兔子很急躁──這是他的第一個想法。
而第二個反應，則是在他低頭看到不知道怎麼鑽進他手裡的兔子先生以後，臉上展露的無奈。
我真受動物們喜歡呢──他露出複雜的微笑。
「哈？我鑽進你手中？」西裝兔子道，「分明是你抓住我的好嗎！」
好──他應該拿這隻怎麼辦呢？
他拎起那隻沉吟。
「當然是放開我你個卑賤的人類！這隻又是什麼該死的詞彙！」
他盯著扭動叫囂的那隻沒有動作，直到在外套第三次被踹，留下道爪痕的時候，他把右手伸入外套口袋，把手機拿了出來。
兔子先生瞬間不動了，只愣愣盯著他。…
盯著他解鎖、打開網路，按、按、按……
「求助……我遇到了一隻會說話的兔子……」他掃了一眼全身僵硬的兔子。
「……」兔子先生毛都炸了。
「我應該先報警還是送──」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警察！」
話未落音，剛剛還沒什麼戰鬥力的兔子突然紅眼一聲大叫，一腳瞬間抬起踢走了他的手機。
攔截未成功的他，眼睜睜看著他家新手機滑出一道銀色弧線，最後啪嚓落地。
「……」他輕輕呼了口氣，「想起來好久沒吃肉了……」
「該死的該死的──嗷！放手你個低下的人類！大爺是你有資格碰──等等等等你手邊那是什麼東──！」
二、
一間只有一盞燈，一張桌子，兩張椅子的昏暗房間內，他和兔子先生表情嚴肅的坐著。
桌子上除了燈以外還有一本淺咖色的筆記本，上頭寫著──《異常生物現行記》。
現行兩字尤為的大。
他把筆記翻開，上頭已密密麻麻記載許多「異常生命體」。他並未把那些存在與常見動物不同的生命，簡單分類為「怪物」，而是自創了個生物域──「變生動物域」。諸如，穿著靴子的貓啦、傑克的豌豆樹，或失去勇敢的獅子等等。
沒錯，這類「異常生命體」，都是有故事鋪墊的。
他慎重的翻到了兔子變生動物門的那一頁，附圖女孩夢遊仙境的那一頁。
清清喉嚨，開口，「兔子……先生，那麼，我開始了？」
語氣小心翼翼，讓人不禁懷疑剛剛那個上手就要烤兔子的人是誰。
兔子先生垂著長耳朵，揮了揮前腳，「哎，隨你啦。」
「第一，你叫愛麗絲嗎？」
「有兔子叫愛麗絲嗎？你是認真的嗎？」
「OK，你認識愛麗絲嗎？」
「喂並不是每一個穿著西裝，戴單邊眼鏡的兔子都是夢遊仙境裡面的兔子好不好──雖然大爺我真的是。」
他推了推眼鏡，「也並不是很多兔子都會穿西裝，戴單邊眼鏡吧。」
兔子喀的一聲靠上鐵椅，「得，我說不過你。下一題下一題。」
「你認識三月兔嗎？」
兔子先生對他噴了一口氣。
「嗯……瘋帽子？」
「只會吹牛皮的傻子。」
「紅心女王？」
兔子哼了一聲，「典型的變態。」
「……撲克牌騎士？」
兔子先生眼底透出冰冷的暗光，「一群狂熱的白痴。」
他失落的給筆記，標星星的地方，打了個紅色叉叉，「那好吧……有人的設定符合童話設定的嗎？」
「你看到我這樣你還覺得有可能嗎？」
「……所以愛麗絲遊仙境到底是……？」
「大爺我怎麼知道！誰知道那傢伙會在大亂了我的世界後有人會寫她拯救了世界的故事？」兔子突地前傾，大力拍桌道，「童話都是該死的、騙人的！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只是一個不速之客到處破壞，違法亂紀好嗎！」
「你知道的那些，都是被人類美化的版本！」
他頓了一下，「那……」
「你跟警察──」
「不要問我！」兔子猛然飆了高音，接著驚叫了幾聲，中間夾著幾句聽不太清的人語，什麼殺千，什麼人夫。
聽著聽著他眼睛一亮，刷刷刷開始書寫。
一頁兩頁……
一瞬間，室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三、
「大爺我再問一次哈？你真的要去？」
「是的，」他推了推眼睛，「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可以讓所有生物……」
他斟酌一下，道，「選擇展現出違背常理的樣子？」
兔子給了他一個一般兔子無法展現的白眼，「你們玩研究的就是莫名其妙。」
他愣了下，然後笑笑，「不，我不算核心研究人員，最多算特殊協助者。」
兔子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是是是，我就說說而已，怕了你了……快把衣服換了，然後咱們趕緊走著。」
它指向不知道什麼時候散落在他旁邊的衣服。
他拾起來展開，布料柔軟，白藍色清爽的設計很討人喜歡──但那是一件水手裙。
「………………」
他瞬間回頭看向地上的兔子。
「女王下令──來訪者穿女裝。」
他仍舊保持沉默。
「這是規定！世界規定你懂嗎？」兔子先生毛又炸了，「進去一定要穿女裝！雖然大爺我也存著想看看人類丟臉的念頭！」
「……是嗎。」他沉著臉道，「三月兔也穿嗎？」
「哈──人家是小姐姐啊。」
「瘋帽子呢？」
「啊──他身上只有帽子。」兔子撓撓腦袋。
「騎士總──」
「啊啊啊一直問問問煩死人啦！你到底去不去！大爺我要走啦！」
他終於沉著臉換上。兔子在他背後嘟嘟囔囔早點換不好了嗎……
「嗷──不要拔大爺我金貴的毛！鬆手鬆手！！」
四、
進入奇幻世界的第一步，是跳大坑。
他在筆記上補充道，可以去嘗試海溝。
此時他和兔子先生正在墜落，而十分鐘以前，他們跳了個坑。
兔子先生說這就是它的世界的入口。
它的世界裡，有順風耳驢子、不斷跳舞的小姐姐等等的角色。
他現在正在追問生物呈現的分布類型。
「總而言之就是垂直分布啦──用能力階級更好理解，上層強大資源多，冰雪女王、野獸王子等等，中層均衡就是我們這些重要的配角或者沒背景沒實力的主角，下層平庸以下歸給串場的小角色這樣。」
「不會吵架嗎？」他拉下向上翻的裙子。
「我們中上階層資源足夠還好，下層反而常常戰爭，一言不合就殺你全家的那種。」
兔子先生攤手說，反正能力都差不多。
「所以說階級其實真的會害死人啊。」他若有所思道。
「哈，說得好像你們沒有階級一樣。」兔子先生嗤笑道。
「到差不多這種──高度不用擔心的啊。」他微笑比了個高度。
「你還不承認你是玩研究的？」
「我在等一個能徹底名流千古的機會啊。」他露出一個極具挑釁意味的微笑，「只要我這次實驗成功，那麼他們的榮耀還有那些……就是屬於我的了。」
「……」兔子先生歪了歪腦袋，「這就是你們競爭的原因，為了得到別人的東西？」
「和我的世界比，感覺我們還比較安全呢。」
五、
落地之後，他這才發現，他剛剛經歷的那些，不是在洞穴裡發生的，而是在一棟大的有點過分的房子裡。
怎麼形容呢？用童話的角度來說──「故事說塞得下巨大愛麗絲這件事是真的啊。」
兔子拉了拉領結，「應該說，愛麗絲推動了巨大化房子以及提神飲料的生產，不過就如你看到的，沒什麼大用，又促成了一些令人討厭的東西。」
兔子先生說著，一邊把他領到一間房間前，門板貼著一張A4紙，寫著茶水間。
「比如說，該死的茶水間聚會。」兔子示意他附耳過來，門後清晰的傳來，「就說啊」「真的」黏膩的女聲。
「或者，總是把工作丟在桌上然後神隱的前輩……！」
「我覺得那只是個人品性問題……不過也有帶你飛的前輩啊。」
「你相信嗎？世界上居然有那種留下笑容就消失的混帳！」
然而兔子先生已經聽不到了，牠開始啪啪啪拍門板。見狀，他有先見之明向後退，是故當他和門後的兔子小姐面面相覷的時候，才能迅速勾起商業微笑。
被拍成兩片的門板橫陳在兩人之間，彷彿性別之間，永遠的橫溝。
兔子還在止不住的呼呼呼喘著氣，木屑還有灰塵飄飄落在兔子小姐頭上。
「你好，小姐，其實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六、
預想中的尖叫遲遲沒有傳來，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是來參觀的，可是兔子它突然……」
兔子小姐點點頭，「就說啊，很瘋狂對不對。」
他看了眼還氣呼呼的兔子一眼，「真的！」
兔子小姐笑了。
「哎呀呀，門怎麼裂開啦？裂開的樣子真美啊！」
「真的！」
其他的兔子小姐湊了過來，看到兔子先生的時候愣了一下。
「哎呀，兔子先生怎麼啦？現在可是我們喝茶的休息時間喔。」
「我、我是來參觀的……」他把說辭重複了一次，兔子小姐點點頭說，「就說啊！我家閃光也很瘋狂啊！」
他偏偏腦袋，「真的！」
兔子小姐都笑了。
「欸，不是說蘋果有青色和紅色，你喜歡哪個？」
「就說啊，不要把紅色的帽子安在兔子頭上！」
兔子小姐笑得更燦爛了，「真的！」
僅僅幾分鐘後，當兔子先生回過神，他已經被兔子小姐們，眾星拱月般圍著，吱吱喳喳聊得歡快。
「就說啊」「真的」兩個詞彙不間斷地響起，掩蓋住一切聲音。
兔子先生晃晃腦袋，拔高聲音道：「喂──該走啦──」
「就說啊──」
「喂──人──」
「真的──」
還能不能好了啊！
七、
經過兔子先生一番操作後，他們終於離開了茶水間，結果還沒走多遠，就遇上了那個讓兔子先生瞬間爆炸的前輩。
「哈啊！」貓懶洋洋的打了大哈欠，「兔子啊。」
他看著兔子先生渾身毛炸開，還是道了一句，「前輩你辛苦啦。」
「喔喔！有勞有勞！」紫毛貓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哈──啊！」
兔子先生扯著微笑對他介紹道：「這就是柴郡貓前輩，沒有比我強，卻仗著年紀，把還沒做完的工作丟在我桌上的男人。」
「又名，留下笑容就消失的男人。」
兔子先生壓著火氣道，「別名，留下笑容就消失的男人。」
他看著被留下的那厚厚一疊，應該是報告吧，點點頭道，「辛苦你了。」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在那傢伙臉上灌一拳。」
八、
「話說回來，這個世界真的好奇妙啊。」
坐在大蘑菇下，他忽然出聲道。
兔子先生正捧著充當午餐的飲品──甜花蜜回來。
聞言，兔子先生回應道，「……是嗎。」
「我一生都在尋找這樣的地方──動物互通有無，珍奇異獸自在翱翔，萬般風景奼紫嫣紅，四周鳥語花香──置身於此，我彷彿在此處又不在此處，我的形體將不受拘束，可大可小，大即可通天，小如同塵埃。」
「還押上了啊。」
兔子先生垂著頭，不冷不熱的。
他還在興頭上，不住問道，「那麼，兔子先生呢？」
「……欸？」
「兔子先生在追求什麼？」
兔子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道，「我……」
「嗯？」
「你還記得我是一隻兔子嗎？就算被女王賦予了責任，我也只是一隻兔子。」
「兔子追求的──都是另一隻兔子吧。」
「對一隻兔子而言，這就足夠了吧。」
「……」他停頓一下，然後微笑，「也是。」
「但是兔子先生太像人啦。」
他虛畫了圓，「一開始見到兔子先生的時候，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兔子先生語調一揚，「這就是你一定要抓我的原因？」
「是兔子先生鑽進來的。」
「嘁，死不承認。」
「本來就是。」他抿了口花蜜微笑。
「……蹬鼻子上臉了啊你。」
「謝謝兔子先生！」
「嘁！」
又一陣風吹來，他瞇起眼睛。
「這個世界真的……好奇妙啊……」
為他披上毯子的兔子先生一頓。
「彷彿置身於……誰的夢境……一般……」
失去意識前，他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句，「那你覺得，是誰的夢境呢？」
九、
突然驚醒過來，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夕陽暖光落在身上，熟悉又陌生的環境，竟讓他一時之間分不清他在何方。
片刻以後，它才反應過來，它好像快來不及了。
連忙推醒枕在蕈傘上的人，「喂喂喂，人類，該走啦。」
看著人類慢悠悠轉醒，它有些焦躁：「今天是宴會日，我得監工啊。」
「……應該不會再偽造了吧，經過愛麗絲的以後。」人類揉了揉腦袋，慢了幾秒才回應道。
兔子臉一綠，搖了搖頭，「……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在擔心什麼嗎？兔子先生？」
「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結果這個預感就在它看到提著染料桶的撲克牌J侍衛時達到了高峰。
看到那個尷尬打招呼的上頭人，它氣不打一處來，「……老、大！」
「呃呃，兔子辛苦了。不如喝點……果汁？」
撲克牌露出討好的笑，將桶子往前一遞。
撲面而來油漆味讓兔臉立刻扭曲。
「這是……造假？」
身旁人類狠狠吸了一口長氣，蠢蠢欲動的。
聞言兔子回頭，「你別──」卻見人類興奮的，又一次拿出他的筆記，隨手抓住侍衛問尋，一邊瘋狂書寫，嘴裡念念有詞什麼相性什麼社會。
如同著魔般。可以說是典型的沒救了。
兔子露出一個魔性的白眼，轉頭問道，「怎麼回事？」
「呃，紅玫瑰和白玫瑰的訂單搞錯了。」
兔子眉頭一皺，「訂單的負責人是誰？」
撲克牌扭扭捏捏遞紙。
兔子毛飛速炸了。
所有生物圍上去，定睛一看。
只見合約書上寫著，負責人──柴郡貓！
兔子咬牙切齒，「……一定要，灌那傢伙一拳！」
十、
「到底是誰拜託那個前輩做這件事的！」
渾厚的聲音忽然在耳邊炸開，兔子還未反應過來，K便一把拿走了合約書，怒聲指責道。
方纔圍成一圈的士兵轟然散開。
兔子茫然四顧，人類拉了它一把。
Q也下意識退了一步，但很快又上前同K低語。兔子迷迷糊糊地想，無非就是說些不要吵架不要生氣的。
接下來J跳出來說，「不是我喔！」
10慌張把鍋甩給9，9也亂了，道：「也、也不是我！」
8想用力將鍋甩給7，不料7先他一步否認，於是他鍋甩給6，「就是你吧！」
6噫了一聲，做投降狀。
早有積怨的5直接了鍋甩給4，他語氣忿然，「不，是這傢伙！」
跟4交好的3上前援助，冒著冷汗把鍋甩給2。
2忙道，「咦，不是，是1那傢伙──」
所有人看向A，瞬間成暴風圈中心的A從容向Q身後一躲，「啊，我是這一組的人！」
語氣輕快，讓人不經意想起某個紫毛的前輩。
兔子晃了晃腦袋，試圖跟進節奏。
卻被也有這個職場困擾的2搶先，他整個怒了，道，「你……你這傢伙！要你請客的時候，就一副後輩的嘴臉！」
1在那裡無所畏怯的笑，「2什麼的……超弱的啊哈哈哈！」
「你說什麼！」
兔子冷汗瞬間滴下來，完了。
十一、
「兔子你怎麼什麼都做不好啊！」
「這件事就交給兔──不，還是給龜太郎好了。」
至今，兔子的人生，從未感覺過一次，完美完成一件事，隨之湧上的成就感。
所有人給他的評價不外乎就是外強中乾、虛有其表，而這種評價在經歷了艾黎士事件之後到達了高峰。
又忍受了一天來自上司的譏諷，同事的白眼，兔子拖著近乎疲軟的身體回到斗室，門甫推開，印入眼簾的，是漫天飛舞的灰塵後，堆積如山的工作，以及又在呼呼大睡的前輩。
兔子不禁想，「不如就讓我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裡，到很和平的地方去。」
讓兔子變成──兔子。
「嗚……嗚嗚……」
如今的兔子咬著牙閉著眼，不斷發出懦弱的哀鳴。
從前的樂園秩序崩毀，前後輩互相推卸責任。吵雜聲蓋過鳥鳴鷹啼，蓋過蟲噪蟬聲。
老好人的K怒罵著人：「是你的責任！」
被指責的2慌忙否認，「我不知道啦，說起來還不是前輩你──」
「犯錯了是你的責任！」
「會趕不上最後期限啊啊啊！」
一切都完了。
「兔子。」
微涼的手指忽地搭上它肩膀，兔子迷茫回頭，看到被它帶來的人類笑了一下。
比了比被兔子拿來當毯子的白袍道，「可以把衣服還我嗎？」
此時夕陽西下，人類閃閃發亮，「那是我的戰鬥服。」
「來，讓我們開始實驗吧。」
十二、
或許有些人天生屬於這個時代。
像他們這般平凡的人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他們的靈光一閃。
兔子懵懂的抱著女裝，看著被圍在中心的人類這麼想著。
時間是宴會結束以後。
方纔人類提出的實驗很有趣，它第一次看到女王臉上露出笑容，還有三月兔小姐、瘋帽匠先生……等，都露出了很棒的表情。
兔子非常明白，這些換作他，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而且──
「辛苦大家了！」
A快樂地拍手道。
「活動大──成功！」
「來賓都很開心真是太好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女王也沒意見耶！」
聞言，人類一推眼睛，「對啊，真不知道為什麼呢？」
K此時已回覆了老好人形象，「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吧！兔子先生也一起來！」
人類笑了一下，還未回應卻被搭上來的紫毛貓搶先：「好啊好啊一起去吧！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喵！」
而且他灌了它前輩，很沉重的一拳呢。
憑著這一點，他就很厲害了呢。
十三、
「真的非常抱歉！」
看著眼前這個卑躬屈膝的前輩，兔子居然有一瞬間懷疑，這到底是他的夢境還是我的夢境？
於是當人類向它走過來的時候，它憋不住就是一句，「你還真厲害啊。」
人類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
「感覺我永遠……永遠……」
「你屬於哪個公司呢？」人類突然道。
「……嗯？」
「公司數量多如繁星，你並不需要永遠只對一間宣誓忠誠。」人類語氣誠懇。兔子渾身一顫，「哈……話說的好聽，可是女王只有兩位啊。」狼狽的扭頭，躲開人類的眼睛。
人類還是笑，「請你記得，你的人生的雇主，是你自己。」
「我──」兔子豁然轉頭，卻看到人類對它伸出手，「還有，要去喝一杯嗎？」
「……哈？」
「還是說，該醒來了呢？」
「……」
「你只是稍微睡了一下而已。」人類微笑道，「現在醒來的話，還趕得上最後一班車喔。」
「而且不可以，逃避自己的人生喔。」
……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他張開眼睛。
隔壁的前輩還在睡，四周烏漆抹黑。
他稍微動了一下，桌機屏保解除，淡淡發光。
他看著眼前的招聘網站不說話。
停頓了許久以後，他將畫面叉掉，調轉椅子，藉著光，抬起主機，一手深入縫隙摸索。
不過多時，他便摸出了一本灰撲撲的筆記。
封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奇怪的生物。
指尖滑過封面大字，他眼底浮現一抹懷念。
而後翻開來，他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前輩猛地驚醒，「兔子……？」
他不應，翻頁繼續笑。
淡淡螢光照亮桌面一角，一尊穿著西裝的兔子正站在那裡，高傲的笑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