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說組 第一名
  • 適用身份:隗振璇〈空氣姑娘〉
  • 最後修訂日期:
晚上我正一絲不苟的思量著暑假計畫時,圓圓照例撥一通電話來敲斷我的嚴肅,為此我常懷疑她在我家偷裝了電眼,每回我就要步人正途的剎那,她必定出什麼怪招踢我重下地獄。我無奈的接起電話,還沒有吐出任何一個字,那端歇斯底里的嚎啕聲已如排山倒海般湧來,我被嚇慌了,手足無措的呆立著。    「楊晶…紀華死了……紀華死了…」圓圓艱難的把哭聲匯成幾個字,我好不容易才聽清楚    「不要亂開玩笑好不好!」鬼才相信─八成是圓圓和紀華又聚在一起整我。    「我會拿死來開玩笑嗎?紀華出車禍了,當場腦死,今天早上斷氣……我會拿她開玩笑嗎……圓圓又急又悲,聽那口氣不是騙人,那,是真的了?我就像被人抽冷子捅了一刀似的,幾注冰涼黏膩的液體悄然自心口湧出,紀華死了?。她怎麼可能死了?我們還約好一起去阿里山玩,再一起去跳舞,再一起作亂催教官老化…她死了?我突地覺得頭好疼好疼,是哪部份回憶在崩碎,玻璃渣子般翻了滿地,刺得我頭暈目眩。    「她怎麼…死的?」我遲疑地哭喊出來,兩個人藉著電話聯線悲在一塊,那種力量特別具殺傷性。媽媽開始注視我,大人一聽到死字就特別敏感。 「坐男生的機車,結果不知怎麼摔出去,後腦著地……那個男的什麼事也沒有,紀華當場七孔出血……」不要聽了,我無聲的哀求著,不要再講下去了。我昏昏沈沈的掛掉電話,媽媽還像野鹿一樣的偵伺我,我莫名其妙的發怒著,暴吼一聲:    「紀華車禍死了!」便直衝進房去,把門反鎖,一個人抱住相本啜泣。為什麼那麼早就讓我浸染死別的錐心之痛?難道上帝捨不得讓這隻美麗的羊兒沾惹凡塵,所以急急把她收回了?我不由的問天。    那時剛剛考上一所天主教高中,大家都儼然整臉壯志未酬的神情,因為公立的窄門擠不進去,只好退而求其次,邁向隔壁比較寬敞的花園。我個人的原則是有學校唸即可,所以突顯成為萬哀叢中一點樂。據圓圓後來吐露的評語,當時瞧我挺不順眼,她說:    「很不孝順的感覺,連愧對雙親的臉都裝不出來。」    總之,我在所有報名的程序中都興高彩烈,直到被父母告知要強迫我住校,一星期只能回家一天之後,整張臉才沈了下來。自小我楊某人便沒離開過家,這回突然要移植至荒山野地之中,哪有不怕的理。剛好我們那所學校背景又分外雄厚,與遍野好兄弟們緊鄰相依,雖是校園環山帶水,景色幽麗。但狼煙蔓草中微露幾處枯墳也頗讓人吃不消。然而爹娘心意已決,我深知多說無益,只好乖乖收拾打點,住校去也。    於是我們被四個人、四個人的分配到每間寢室。房間之內四個木製床舖高下對立,在枕位之旁邊還井井有條的貼上名牌,一位學姊微露編貝的解釋:「本校年代久遠,若干設備必須當心保護,所以竹配床位時秉照兩個原則,胖在下,瘦在上,鬧在下,靜在上。」    我自然而然的發現名字貼在下舖,這是很合理的,從兩大原則裏怎麼看,我都是屬於既肥且鬧型:因為肥,也就懶得爬到上舖,對於這二種分法,我心悅誠服、歎為觀止。學姊介紹完畢之後,儀態萬千的退出房去,剩下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開始大眼瞪小眼。終於另一下舖的肥友緩緩發言:    「我們先來自我介紹好不好?」 大家都贊成。    「那從提議的人先開始?」 大家又贊成。    「我姓李,木子李,秋天鴛鴦的秋鴦,名字很俗,妳們叫我小名圓圓就好了。」    「三圍?」我促狹的問。    「這個以後大家慢慢發掘,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它像個神秘女郎,讓我無法捉摸。」圓圓演話劇似的伸起一隻手,遙望藍天無根處,鬧得大家都笑了。    接下來是我上舖的那個女生,她有著非常清秀但不冰冷的輪廓,讓人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意。    「我姓紀,紀念的紀,單名華,希望以後大家都能相處的很好。」「嗯…還有我的外號叫紀大膽,為什麼叫大膽是因為我從不相信鬼魅之事,不相信自然就不會怕。」她微微的笑著說。    今天約好了要去看紀華,我和圓圓全身服黑,就連眼圈都因睡眠不足隱隱之黑。紀華現在停在榮總的太平間裏,找們坐在開往石牌的公車上,兩個人思路裹流的都是她那分明的眉目,零零碎碎的雀斑點兒,現在這一切都泡在福馬林裹了?我真的沒辦法想像。圓圓突然恨恨的說:    「不公平!肇事的是那個男的,為什麼死的卻是紀華?」    「圓圓,他也不好受,這種罪惡感會折磨他一輩子的。」    「可是這不公平,他應該代替紀華去死!」    「不要再提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了。」我默默的想,什麼是公平,什麼是不公平呢?紀華一走,這十八年來欠下的感情債便都是呆帳,死者自己沒有感覺,但是為她而奔流的淚水不是幾天就能乾涸,尤其她的父母,紀媽媽自從前天自殺未遂後,到現在神智都不清楚,口中一直喃喃的反覆著:    「我要去照顧小華……我要去照顧小華……」紀伯伯更是形神俱瘁,每當不知情的同學打電話去找紀華時,他還必須再忍受鋸齒在胸肺之間的凌遲,按捺著痛苦回答:    「紀華…最近都不在家。」    可憐一個女兒像寶貝似的疼愛這麼些年,好端端的突然讓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不是不是另一種不公平?    榮總到站了,我和圓圓一步拖一步的往上移動,誰也沒心情講話,醫院裏有股莫名的陰慘當頭罩下,使我們志忑不安。想來真諷刺,第一吹露面目標卻是太平間,我悽悽然的到處覓問著,容易找到了地方,是太平間,我悽悽然的到處覓問著好容易找到了地方.裏面正大肆忙著洗屍,屏風後隱約有人正抓著一隻無生命的手。於是管理冰櫃的老伯伯讓我們先出去等一等。    那旁翻飛的紙錢,挾怒火依傍的風的衣帶而行,正在陽光下細細舞蹈,卻已然化成了灰,星星點點的死去。樓下某家嘈嘈錯錯的超渡著,唸經聲、法事聲和悠長的哭聲合奏成一起怪異的殺伐之曲,我倉皇的站在樹蔭下,整個人被催眠似的枉忡了。    「小姐找的是哪一位?」老伯伯暗啞的問。常年固守太平間,想必已經勘穿人世的愛恨離別。他臉上流露著不動心的淡漠?與我們因恐怖悲愁而凝聚的五官恰成對比。    「紀華,紀念的紀……」    「哦!是個小姑娘。」老伯伯望向一張黏貼於陰溼暗壁的紙張,上面規畫著成排冰櫃和浮游其中的靈魂「四十五號兒,紀華,欸…沒錯!」    「四十五號!」我和圓圓面面相覷,一起低呼了起來。    難道冥冥之中真有什麼鬼神在凝視人的命運嗎?難道紀華真的注定就是要躺臥四十五號這個數字之上嗎?圓圓嗚咽了:    「太巧了吧!她的座號也是四十五……」    沒有多久我們這間寢室已經成為梁山伯,因為窩聚在裹面的多是非法之徒,其中我和圓圓更是第一學期便因抵觸髮禁而警告加身,登記有案,搖身一變儼然教官心目中的王牌流氓。紀華比較收斂,但是背地也是無「惡」不作──無惡作劇不作。    還記得那天我們在浴室排隊洗澡,圓圓趁機請教紀華何以早上梳洗得那般迅捷。    「我每次都會遲到,被舍監記了好幾個缺點。」她說。    「啊呀!省掉那個的時間不就得了。」    「什麼?」    「那個啊!沒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嗎?囤積一星期之後,再回家處理乾淨,時間也省了家也旺了!」    「紀華!」剎那間,大家笑得東倒西歪,我手裏的洗臉盆差點抖在地上。 我說楊晶我兒,昨天那個學姊跟妳嘀嘀咕咕的,到底在說些什麼?紀華突然轉向我的臉,害我嚇了一跳。    「她說吾校鬧鬼,並且其鬼乃清代夫妻怨魂,常常身著四品官服來巡視我們這些黎庶。」    「胡說一通!」紀華正嗤之以鼻,說時遲那時快,一縷哭號突兀的從噴水聲間溢出來,好像恐怖電影的配樂一樣,所有人都安靜了,是誰在發神經? 王秀娟猛然推開浴室門衝出來!    「完蛋了!昨天我看到它了,原來那真的是,真的是……她是我另一個室友,常常吵嚷著要回家啦!想媽咪啦!果然這類型小女生容易撞邪。    「哇……我不要住校了啦!昨天晚上我還以為誰和我開玩笑,戴著清朝官帽藏在福利社門口,我本來打算過去嚇嚇那個人的!」要去嚇鬼,這倒新鮮。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邊詢問邊安撫,好不容易才把她押送回房去,剩下的情緒都有點神經質了。    「嘿嘿!有一就有二。」圓圓不懷好意的冷笑著。    「住嘴!」這回可其是萬眾齊聲。    從此之後,由於本校廁所構造詭異,又座落通道底端,每回半夜內急要去拜訪,眾女生就有了呼朋引伴的習慣,若是同寢室的不幸都是睡驢,踢不醒,端不活,那麼就算悠到天亮也不敢自個兒去送死,當那位倒霉的第二人。偏偏那一陣宿舍鬧鬼的傳說甚囂塵上,又是半夜老頭柱拐杖,又是無面女鬼站在床頭,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連我都特地在門口懸了十字架,可見鬼魅勢力之大,就像圓圓的話:    「都是女生的地方,陰氣比較重,不怕一萬。總怕萬一,要不做好防鬼措施,搞不好它就進來逛逛。順便和咱們打招呼囉!」圓圓雖然常作烏鴉語使人怒斥,而這次怒斥完後她的話卻變成一隻小手,緊緊的搔著我的心。    但是,獨獨紀華就是不肯接受我們的危言聳聽,她說:「呸呸呸…我沒看見我絕不相信。不然今天晚上大家別睡,陪我抓鬼,我非查出是什麼在嚇人!」 太平間陰森森的,兩岸冰櫃悄悄抖落滿身水滴,其下間或擺著幾張加黑的放大照片,幾盃花果,一股嗆人的香煙梟梟揚起,幾乎迷亂了我的腳步。    「啊!那個!」圓圓緊攢住我的手,剛人洗完的屍體已經化好粧,在遠我們二公尺的距離,被規規矩矩的陳殮於長木箱內。我雞皮疙瘩直炸到頭皮,背過臉去不敢看,愈不敢看又愈要用眼角去掃,終究還是邊躲避邊瞄的看盡了。那是個約五十歲的男人,皮膚乾乾枯枯的泛白,白得超過一張白紙的程度,是種滲人了死亡的顏色,這種顏色混淆了他的五官,使得他似乎橫亙在大霧之間,隱約的睡著了。我暗忖。    「小姐。到啦:就這四十五號。」老伯伯招呼著。 紀華,紀華在裏面?我伸出手去撫著冰櫃,不由得一陣酸楚,在沒看到這個冰櫃之前,一切都好像渺遠飄忽,不真確的晃悠著,我可以騙自己紀華出國去了,留學去了,但是確實的物證現在強迫我去接受這個事實,它彷彿獰笑著說:紀華泡在福馬林裏,像標本一樣,她的皮膚也變成死亡的顏色,不久也會被人拖出來清洗……。我使勁的搖頭,不要想這麼多,不要讓自己一下子墮人殘忍的想像中,這樣會受不了,會受不了的。    「伯伯,可以把冰櫃拉開嗎?」圓圓忍住抽咽的問著,    「小姐啊!勸妳們一句話,這小姑娘的地方連著另一個櫃子「裏面裝的都是解剖的肝臟啊,肺臟的,那氣味兒可不好聞,我看妳們拜拜她就好了,別再驚動她啦!」    圓圓看我。我點點頭。紀華,我想我們還是不看妳比較好,因為我絕對不能接受妳渲染死亡後的模樣,就讓我心裏活著妳過去的一顰一笑」不要被死亡所蛀蝕。伯伯緩緩拿來一包香,兩盆瓜果和一疊紙錢,就移著衰老的身軀離去了。我和圓圓捧著香靜靜跪下,我非常非常誠心的想捕捉空中游絲的精神波。紀華,讓我和妳相通,讓我瞭解妳現在的處境,我多麼希望在這存在世界之內,也有妳來去活動的空間。一陣空叔幽幽侵人太平間,我感覺朔風自長長的通道中灌進來,撫著我的髮、我的頸。是否有好多的靈在我們四周洇泳窺看,期待親人哀抑的關心?而紀華,妳在哪裏呢?    「楊晶,燒紙錢了。」圓圓輕輕喚我,我驚矍的醒來,兩人一齊走到大而烏黝的香火爐旁,將紙錢一張張放進去。    「紀華呀!不管妳現在是不是鬼,信不信邪,這點心意我們一定要有。一圓圓絮絮叨叨的數說著。而我,我惟一喃喃覆講的卻是:    「托夢給我,請妳托夢給我,紀華!」    晚上我們果然撐住沒有睡,澈夜守著可能將發生的異變。在我意想中應該會出現的,是學校最聞名的拐杖老人。根據學姐們繪聲繪影的說法,它總是在我們房門外的通道起來起去。她們說:    「拐杖叩地的聲音由遠而近,由近而遠,如果妳醒著又坐了起來,它就會走到妳房門口,好像想進去一樣。」    而現在我、紀華、圓圓和被逼迫未睡的秀娟都坐在床上,熄燈好久了,四下一片睡意,只剩八隻眼睛相互映照著,紀華豪勇的說:    「待會它要是敢來,我就開門看看到底是誰?」    「紀華,三思而後行吶!」說這話但是圓圓。    時間一分一秒賴著走,到了兩點了,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只是不時聽到巡夜伯伯牽著狗的聲音,那狗低沈的急吠著,鐵鍊偶爾叮叮的互擊,推測應該是條巨犬。    「鬼要是不來。就太沒意思了。」說這話的還是圓圓。    「來了!來了!」秀娟突然低聲細語兩句,像小耗子般縮在被蛹裏。    「咚,咚,咚,咚……我也聽到了,興奮的馬上四肢清醒。原來的我只有腦子還沒睡著而已。紀華爬下床來,坐在我的床沿,黑暗中我猜她臉上依舊擺著「不信」二字。拐杖聲更明顯了,圓圓飛快的從她的床上衝過來,    「要死也要死在一堆!」她悄悄的說。    「咚,咚,咚,咚。」停住了,頁的這麼靈,端端正正的在我們房門前。 陣陣毒死人的沈靜翻湧,那種人鬼對峙的緊張氣氛足足以燃爆第三次世界大戰,頓時整個房內寒氣十足。我一把沒撈住紀華,她非常迅速的將門大開,結果,我們都嚇呆了……    舍監鐵青著臉,一手柱著棒子,一手抄著手電筒當門而立:    「這麼晚了還在開同學會啊!快回自己床上去!」她低喝著。    「這回可真死成一堆。」圓圓偷偷說。    「不准再說話了,快睡!」舍監盯著我們安頓好了之後,心滿意足的放下話來:    「明天早上六點半到我房門口報到!」她掩上門離開。令人心悸的「拐杖」聲又由近而遠,再度隱沒了。確定安全無虞,紀華立刻歡聲說:    「我說沒有鬼吧!」    「討厭!要被罰勞動服務了還這麼樂!」我接腔。    「我倒寧願剛剛那是鬼!」圓圓也說。兩人都懼勞累更甚於厲鬼。    「不過,我可以安心多了。」秀娟最後又耗子似的輕聲細語一句。    幾天之後,就是開學,想要回到沒有紀華的寢室,我就不由得心痛。最近我常常靠著編織一個又一個的白日夢來度日,其中最常在我幻想中放映的就是:開學了,大家忙亂的搬著行李,忙亂的敘舊,我突然驚見紀華端坐上舖,兩隻長腿交替著盪呀盪的,她淘氣的笑了。    「嘿!妳們都好好騙呀!我才沒有死呢!」然後我瘋了似的把她拉下來,又瘋了似的抱她、親她,邊跳邊叫的把圓圓她們喊來……    然而,當幻想的張力因稀薄而碎裂時,那種絕望卻是一日深似一日的寒冷。所以每回我逃避到其內裏,再次面對現實時總是滿身淋淋漓漓的笞痕和血漬。紀華是永遠不在,我告訴自己,但大腦中屬於她的那塊部分卻是那麼鮮活,作勢欲出的霸佔我深夜的沉思。    至於。我想要在夢境這個國度裏尋找的答案,卻只有一吹機會掌握線索。我深信紀華來訪過我,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好了。但這不失為一項有力的安慰,極具說服力的安慰。記得,那是整畦青翠的田園,有著熱帶地區特有的顏色,一條小溝當中走過,我坐在溝旁,數著水紋裹像在跳舞的大肚魚。四野一片朦朧的環形山,在夢裏也像是一團混混沌沌的夢,紀華突然從我夢之外無色彩的部分走來,很奇怪。我卻看不清她的臉,她輕巧的坐在我身旁,兩個人笑著開始談論了,談的是什麼呢?如今我一絲兒都想不起來,只記得我發言的次數比她多的多,甚至還搶著講,搶到紀華手足無措的投降為止。唉!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我一廂情願的想:紀華搞不好原本要藉著我傳遞什麼信息的,結果沒想到我如此囉嗦,只好死了這條心。    開學之後,我和圓圓合寫了一封信,在校園裏燒了,這當然不像什麼祭妹文、祭十二郎文那般辭意優美,但是哀勵之情未遑多讓,尤其是,我們都相信紀華能接到這封信。其中一段,我特別寫著:    「紀華,還記得那本擺在我床頭的格林童話嗎?人魚公主最後變成了一種叫空氣姑娘的精靈。妳從不願相信人死了還有另一個世界,但是如今,我卻必須構造出那樣的事實,因為不管是我或任何人,誰也捨不得妳就從此消滅了,永遠飛散於宇宙之間。所以,就當妳凝聚成一個透明的空氣姑娘,照顧好人的空氣姑娘,永遠在看不見的周圍微笑,這樣好嗎?」    這紙被火苗吻得融化了,我背靠著清朝的夫妻古墓,夏末秋初的雲層堆的一棧一棧,映照襯裏的湛藍色褥子,讓人心思都揚了起來。    「楊晶,駐校老師說紀華死後兩三天,曾在宿舍附近看過她的背影,一邊走一邊哭得很傷心。」圓圓突然發言。    「呸呸呸!沒看見絕不相信!」這麼順口的溜了出來,不是紀華的話嗎? 圓圓驚愕的盯住我,兩隻眼睛擦得亮亮的,很像卡通裏的大頭小精靈。我聳聳肩,自顧的跑下山坡,一面回頭高叫著:    「快──點!上課鐘已經響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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