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說組 佳作
  • 適用身份:張晉慊〈沈重〉
  • 最後修訂日期:
──如果時間靜止了,至世界都不動了,你,會做什麼……    矇矓深夢裡漸漸鑽進刺耳規律的鈴響,如空谷迴雷般陣陣加劇,承祖猛然一震,迅速反手抓住鬧鐘,紅紅地睜開雙眼,盯著鬧鐘呆然良久,再度閉上酸疲的眼有點火大地罵:「才四點多吵吵吵吵屁呀!」接著打個又懶又長的哈欠,任全身癱軟,沉沉地又要睡去。心一凜,強自挺身坐起,揉揉雙眼,披件外套,便乖乖下床打開檯燈,繼續昨夜末竟全功的苦讀。漠然看著課本,口水痕跡仍未全乾,浸染一片,難看。隨便翻幾頁,眼皮不再支持,多半時間背單字都閉著雙眼,不過這反而是承祖獨門的睡眠記憶法,只是要冒著再度陷入夢境的危險。承祖狠下心,走進廁所梳洗以趕走睡意,繼續未來兩小時的苦讀。    不久承祖父母出門晨跑,另一更殘酷的考驗來臨,到底要讀書還是打電動……    想到天下布武刺激的軍事戰略就心癢難搔,讀書……?打電動……?折騰半小時後,承祖再受不了煎熬,隨便收收書包就匆匆出門去,遠離誘惑以免被誘惑。 承祖平常先騎腳踏車出門,在巷口換機車(以免被發現沒騎腳踏車上學),一路呼嘯到學校附近的「無照駕駛者停車棚」後,鑽到某一樹叢中換制服,才走進校園。不過今天承祖有點焦急,已經快六點了,ENGLISH還在 SHLlGEN ,承祖心想現在應該沒人守門吧那麼早,索與不換制服大搖大擺走進去。不巧校長剛走巡完校園,正好往校門口方向過來,承祖看不妙,作勢要翹頭,已經被怒氣沖沖的校長叫住:「你是不是學校的學生呀?為什麼沒穿制服來?」    「我有帶制服來換。」承祖看著年老枯瘦而一臉狐疑鄉音頗重的校長,突起無奈的憐憫,打開書包讓他看裡邊的制服。老校長理也不理,皺著眉指著他念:「一個學生就要穿制服來學校,怎麼可以穿便服來?穿便服來成何體統?上課的地方、學校是有制序有紀律的,學生就是要守規矩,不可以……」    承祖實在不願打斷他的訓斥,但時間分秒相繼,他急躁起來,簡單地回答校長:。我等一下會換。」    校長還是皺著眉嘮叨不停:「你看看你穿的是什麼?隨隨便便,上衣還莫有袖子,一個學生怎麼可以這樣?學生就是規規矩矩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亂七八糟像什麼樣子?啊?沒有穿制服怎麼可以進校園?啊?校園是公共的地方,要守秩序地,學生讀書就是要學會守秩序,守秩序是做人的道理,如果做人的道理不懂,將來怎麼到社會上去……」    承祖看著較長停不了的訓示,漸漸有點煩悶起來。口氣有點壞的回答:「我等下就會換!好不好?」    校長哪裡理會,喃喃不息的堅持要他現在就換。承祖也有點毛了,冷而不耐煩地堅持到教室就會換,校長像似聽不懂他的說話,指著他唸:「就在這裡換,在這裡換…」承祖火大地詢問:「在這裡怎麼換?」校長依舊堅持,並指著承祖站的地方:「就在這裡換!」    承祖二話不說,摔下書包脫掉上衣。三月的清晨有點冷,但承祖胸中的怒氣含他沒有一絲猶豫。校長愣住,像不知發生什麼情況,果然看著承祖脫個精光。 校門口那兩塊匾額。我愛我的學校,更愛我的國家」在朝陽照耀下像承祖赤裸的身體般亮的發光。    承祖胡亂的穿上制服,將便服大力塞進背包中。    「OK?親愛的校長?」校長依舊愕然,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承祖向校長敬個禮,便晃晃悠悠的逛入校園。    「我愛我的爸爸,更愛我的媽──媽』承祖邊吹哨邊唸著,不知不覺便到教室。打開門,空氣很悶。一陣吵雜,承祖大開所有門窗,丟下書包拿著便服到廁所換回來,順便透透氣。    「承祖,你那麼早就來了喔!」金田見承祖甩著手上水滴走進教室,驚訝的問。    「還不是等下考英文!都還沒念咧。』    「沒關係啦,反正你隨便考也考很好。」    「………」承祖皺皺眉頭,說是這樣說…腦袋空空畢竟心虛。不想再繼續無聊的對話,打開課本埋頭苦背。   三十分鐘的考試打個哈欠就過去,「考爆爛的……」承祖揉著紅腫的雙眼,子傑走過去問:「又不去升旗呀?」    「升旗咧……」    承祖向他搖搖頭,掏錢給早餐值日生,趴在桌上便睡。    「不要睡了啦!吃麵包。」一塊麵包飛過來砸在承祖頭上。「飲料呢?……不要用丟的!……看!還籃球校隊咧!」承祖撿起地上的綠茶,坐到窗邊悠閒的吃著早餐。無聲的校園搖著遍地綠葉,遠方國旗歌中釋放著寧靜。承祖回頭:「今天怎麼升這麼久?又那個人在雞歪?」「誰知道。」駱駝頭也沒抬,用力猛抄作業。不一會雜亂腳步如浪潮般湧來,子傑狂笑聲壓倒所有笑語:「一定是承祖啦!除了他還有誰那麼寶!」    所有人馬上圍過來:「承祖!校長今天說有個「短髮黑衣人」穿便服進校園!那就是你對不對!」    承祖嘴裡還咬著麵包:「啊?」    「他還下講台一班一班找你例!超白爛的啦!」子傑笑的腰都宣不了,突然全部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同時向走廊望去。承祖好不容易吞下那一口麵包,正待再咬,類似校長的物體出現在右前方45度約兩公尺距離的地方,用一種無法解釋、像痛心疾首,又像無法理解而疲倦無助的眼神,連同風塵僕僕好不容易找到便停下來那種特殊的站姿,定格在那裡。承祖看見,一口麵包硬是咬不下去,左手的飲料還漏洞低著水。兩人對峙不知多久,承祖眼睛痠眨一下眼,校長便離開走廊慢慢向視線盡頭消失。    一群人便又哄堂大笑起來,承祖作一個周星馳的姿勢,靈異的搔搔頭,「怪老頭…」又搖搖頭回到座位續吃。    一如往常的,承祖像昏迷般一覺不醒,直到中飯才醒來。隨隨便便吃一下,又要昏沈沈睡去。蕃薯走過來,輕聲細語的叫他:「ㄟ,你今天又不去了啊?」承祖頭還埋在手臂裡:「去屁呀,來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哪一個經過我的同意?我社長當假的啊?當初說好她只是掛名,一切都由我來做,說什麼「幕後的黑手」,現在呢?還呼朋引伴,當我死人哪?有能力她就自己去弄!看沒有我她編不編的出個屁!現在不要煩我,我要睡覺。」蕃薯愧疚的蹲在承祖身邊,握著拳輕經的敲地板…「那你答應要寫的一篇稿子…」「我答應誰?那是我『要寫』的一篇稿子,因為我「要」把它擺在我的刊物裡。現在管她去自生自滅,總之有她就沒有我。」蕃薯看氣氛不對,拍拍承祖背部,起身離開教室。(可憐的狗腿…)承祖有點不忍,畢竟他也當過自己的狗腿…    午休後第一堂班長喊「起立」,承祖腿部肌肉自動反應而站立,但精神狀態還是昏迷,站起來後直挺挺向後倒去,三個人上前將他扶起來。數學老師笑不可抑:「承祖你喝醉了啊?」承祖聽都沒聽到,醒都還沒醒。    終於在第一堂下課醒了,洗把臉,看到學弟拿著羽球拍上體育,看看課表,興致勃勃的一起去了。    化學老師上到一半丟下粉筆:「不要再一言不語!你們知道你們讓我聯想到什麼嗎?第三期的蠶!脖子伸的長長,頭動也不動……我每次都以為我來上給承祖一個人聽……」(左顧右盼)「承祖呢?」同學懶得再編理由:「蹺課了!」 化學老師點點頭說:「你們看!承祖就是化學唸完了,現在跑去念別科,你們要多向人家學習。」搖搖頭嘆口氣撿起粉筆,繼續那套找到疑問,就是解決了一半… 承祖滿頭大汗回來,子傑K他一拳:「那有這種事啊!逃課還被老師稱讚的啦!」承祖把鼻孔睜大:「啥?」沒人要理他。小智沒力的說:「以前都說你上廁所、去編輯室、公差、圖書館什麼的,現在都懶得說了啦。」    「怪我?」承祖樞樞鼻子。    英文老師一進來便搖頭嘆氣,尖酸刻薄、話中帶話的諷刺什麼垃圾、揀角的,一張張發還早上的考卷:「偉潔……三十八分,回家種田好了……平裕……不及格,兩個一起手牽手跳太平洋算了…承祖……你們看,九十!不要看他每天帶你們到處打牌打混,其實他每天回家念到半夜三點!」承祖驚訝(怎麼那麼高……),子傑回頭:「他唸書咧……打電動有啦……唸書…」    承祖背著書包到隔壁班找鳥,跟鳥說他要蹺課先去了。物理老師進來簽了點名表:「承祖呢?」「蹺課了!」物理老師冷靜的說:「你們搞錯了,他沒有蹺課,他只是比你們早放學而已。」隨後站起身:「等下我有網球比賽,現在不能太傷喉嚨,你們自修。」說完逕自走出去。    老闆向承祖用力的招手:「打不贏啦!你來幫我看一下!」承祖把背包丟在靠牆角那台電動上:靠過去看:「唉呀!這要用騙的啦!來!教你怎麼騙電腦…」抓過搖桿,三兩下解決了。「還是你行。」「學費繳假的啊。」承祖自己開機,拿杯飲料翹個二郎腿怡然自得的進入電玩世界裡。不一會鳥也來了,在旁邊開一台,兩個人一起攻略同樣的GAME。    夕陽帶點昏黃,就快下山的時候,兩個巨大的影子出現。不對。在承祖這樣想的時候,總電源已經被關掉。老闆向他使個眼色(後門…),來不及了,警員拿著登記簿過來登記未滿十八歲的學生。承祖開始後悔為什麼披上縫有姓名學號的襯衫(如果不是因為冷…又喝冷飲…)。    「會被記過耶!」鳥擔心的說「不會啦!我去跟教官說說就沒事了啦!」承祖漫不經心的說著,其實心理還是淡淡的憂鬱。    回到家被痛斥一頓,有一個小時那麼長吧。曠課單寄到家,兼藏在床下的電動被發現,父再也忍受不了而爆發「快聯考了你還在打電動!曠課單像雪片般飛來……」冬天了嗎?雪?承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回到房間呆坐發愣。其實很怕回家,很怕腦子停下來,一靜下來心便陣陣抽痛。桌上還放著君的照片,看著看著,拿出用君的照片作成的鑰匙圈,征怔望著出神。腦中又浮起舞會那天她與男孩子共舞的那幕情景,心就刺刺的滴血…連說的勇氣部沒有…暗戀是如此辛苦…    尤其是五年的暗戀。    說有什麼用?說了她就會投向我的懷抱?說了她就會跟我在一起?去。作作夢還可以,可是這是現實。我們有什麼條件?既不高又不帥,連跳舞都不會… 痛。思念是地獄,一陷入便無法掙脫。不要說唸書了,電動都打不下去。    好不容易挨到十點父親上樓睡了,才懶懶收拾失神的無精打采,到客廳嫻熟的裝上電玩,電視靜音、燈也不開的摸黑玩著。越玩越空虛……思念吞蝕他的靈魂,經常只是拿著搖桿發呆,不久便陷入昏睡狀態……    驚醒。有腳步聲。飛也似拔掉所有連接線電源插座,抱著電玩奔回房間塞到棉被裡,氣喘叮叮但要假裝睡著。父下樓。五點了。    驚醒。七點了。遲到了。出門的速度如神經反射一樣快,眼垢還留在眼角,人已經在停車棚換衣服。匆匆要衝過校門,還是被攔下來。「承祖!來來來,」「我的錶剛好你看!」教官哪裡理會:「鐘都敲超過五分鐘了,不要再辯了。」 「哪有人的錶完全精確的?學校的鐘也不一定精確呀!只要我遵守了七點二十分以前到就對了呀!我又沒有超過時間!」承祖硬是耍賴:「不然教官打一一七問中原標準時間,如果學校的鐘一分不差,我就承認我遲到。」    教官辯不過他,收起登記簿笑笑說算了,搭著他肩膀帶他到樹蔭底下:「昨天的事我聽說了。校長很有點意見,自己要注意呀!什麼場合要穿什麼樣的衣服,總不能在公共場所穿泳裝,游泳池穿西裝吧1」。為什麼不能?只要我想,穿什麼是我的自由。法律沒有限制穿衣服的自由,只有不穿衣服的懲罰吧。」「話不是這麼說,你穿西裝怎麼游泳?」「我如果穿西裝去,表示我不下水游泳。」「那學校是唸書的地方,穿制服來…」"那我穿便服來,表示我在這裡不唸書。」教官表情嚴肅起來:「不唸書你到學校來幹嘛?」「來睡覺。」    紅日已開始釋放他的能量,樹蔭越來越小,兩人都皺起眉頭,「總之這種情形我希望不要再發生。」「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不能保證。」    才懶得理他。承祖再次拖動他那獨特的。腳帶動身體前進」的步伐,行屍走肉一般晃到教室前。一上樓,赫然發現校長站在門口。校長見承祖來了,皺起眉頭走過來指責他:「為什麼那麼晚才來呀!」「教官訓話剛才。」「訓話?為什麼?」「不知道,他發神經想教訓我。」    校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承祖搓揉眼睛:「報告校長,沒事的話我要早自習了。。說完走進教室。校長還不肯走,就站在門口盯著承祖看,一直到導師來了,他才離開。「校長來幹什麼?」導師上講台問。「來關心我一下。」承祖笑:  「真的。」   但導師不是來開玩笑的,簽完點名表便開始訓斥,不斷豬呀狗呀的罵,承祖聽了有點不悅:「老師,話不是這樣說的,你一直說我們是豬、狗,我們就豬狗給你看。」導師生氣的說:「那有這樣的!難道你們沒有羞恥心嗎?被人家罵是豬你們就甘心當豬嗎?」承祖搖頭:「這是叛逆期一定會有的現象,誰都知道你那是激將法,但就是不會有人理,沒有人想讓你激將成功。」承祖和老師辯了一會,全班開始踴躍的發言,將老師的教法批評的一無是處,老師一個人舌辯群生,弄得有點狼狽吃力,生氣的說:「好!以後每節上課完都來個小考當平時成績其它都不管!有沒有意見?承祖有沒有意見?」承祖沒意見全班就沒意見!」說完氣沖沖走了。    公差遞一張紙條給承祖,要他在週會前到主任教官室一趟。承祖進去後,主任教官泡杯茶請他先在沙發上休息一下。不久主任教官進來,看見承祖雙手緊握茶杯恁地苦思。正要坐到沙發上,承祖便問:「教官,人活著的目的是什麼?」教官笑著回答:「ㄟ,要養老婆孩子呀!」「可是我沒有老婆孩子呀!」「那要孝順父母呀」「教官,這樣就不對吧,那孤兒就不用活啦!他們沒有父母可孝順呀!」「不是,活著的目的就是要把書唸好,該做的事做好……」。教官。那非洲難民全殺光算了,他們都沒有書可念,就不要活了呀?」「不是,活著的目的就是將來能揚威立萬…」「教官,那平凡人都可以去死褸?」「不是這樣說…人活著有很多責任…向像妻兒、父母的照顧等等,讀書也是種責任…」。教官你又說回來了,難道人活著的目的就是那麼可憐一輩子背負著責任嗎?」「男子漢本來就要背負著責任……」「那還沒有半點責任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死了?」 教官尷尬的笑著,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喃喃自語活著當然要養老婆孩子,如果沒有老婆孩子……鐘聲響起,週會時間到了。承祖眼神哀傷而沈重,將茶杯放下:。教官我去開週會了…」主任教官點點頭,示意他去。雖然好像有話該對承祖說,不過…    「今天是星雲大師來演講耶!」子傑對剛到座位坐的承祖說。「星雲?來講什麼?」。好像是快樂的意義和快樂的學習吧。」承祖嗤一聲,挪出了一個最適合睡眠的姿勢:「教官來了要叫我。』說完便開始腿了。    「等一下星雲大師進場的時候,全部起立鼓掌歡迎他進場。知道嗎?」訓導主任拿著擴音器大聲吼著,刺耳的噪音把承祖吵醒。承祖用力張開紅腫的雙眼:「起立?總統來了呀?起立咧……」不理他續睡。遲了十分鐘後星雲被簇擁著進禮堂,學生都群起鼓掌,響聲震天。承祖依舊保持他那不變的睡姿,把震動當按摩。 星雲帶點低沈且溫和的嗓音讓承祖睡的非常安穩,且因為學校對星雲的尊重,時間超過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催他。    「睡飽了喔?」物理老師笑著問醒著的承祖。「滿好睡的剛才。」承祖回答:「老師昨天有沒有贏?」物理老師搖搖頭:「輸掉了,不知道什麼高中的什麼老師那麼厲害。」    物理老師繼續上質心的部份,承祖在性向測驗時,空間考三分,機械考兩分,對物理非常頭痛,聽了半節課一頭霧水。突然小黎舉手:「老師!我全都懂了!」 那節課小黎舉手十次,不是上廁所,就是喝水、擦黑板,或只是「我懂了!全部懂了。」四堂課過後,大家本來是覺得他有點怪,當他舉手時最多面面相覷。後來是生氣了,堂堂舉手打擾,已經激起群憤,導師也覺得有點不對勁,要大家自修,帶小黎去外面談談。    快下課時導師一個人回來,聲音有點無奈與虛弱的問:「誰和小黎住同一間寢室?」藍舉手,導師要他一起去。承祖好奇:「老師!小黎怎麼了?」「我也不知道,他說他通了,他說早上聽星雲大師演講時開悟了,通了,全部都懂了,物理、化學、數學、英文,全都懂了,他腦中都有答案。你們說呢…」說完搖搖頭帶藍一起去輔導室。承祖一副驚為天人的樣子:「哇喀!悟了軋!悟了就全都會了啦!高哇!怎麼不是我悟啦!」    趁這一陣混亂,承祖背好書包要蹺課了,鳥突然衝過來:「教官要記我們過1」。幹嘛?!」「他說新規定下來,被登記逗留不正當場所都要記過!」 「那個教官說的?」「陸軍。」「哭么哇…」承祖臉一沈,但心想壞了,所有教官裡就屬陸軍和他關係最糟,他也最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想著被記過…被老爸知道就完了…「操……」承祖硬著頭皮,丟下書包向教官室衝去。    「稀客啊,承祖。」陸軍虧他,承祖臉色很難看:「只有記過一條路嗎?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陸軍身材魁武,站起身像一座山一般,聶立在承祖面前:「我們也是想了很多辦法要保護你們,但是這次是教育部親自下的文,你們又是被殺雞做猴的第一批,我看情況不是很樂觀…」「ㄡ!教官!商量一下啦!不然幫你畫什麼宣俾海報或做義工抵掉…」教官拍拍他肩膀:「這次真的很抱歉了… 幫不了你。」如果是別的教官,承祖一定會繼續央求,但現在一咬牙,禮也不敬便大步離開教官室,覺得陸軍在他背後冷笑。與他本來就很多摩擦,尤其因為編輯社的關係,再加上陸軍沒有遴選他參加學藝競賽,承祖當所有老師的面指著他罵:「我哪一點資格比不上你選的任何一個人?你今天要給我一個交代!」更含兩人隙縫加深。「給我記住!就不要被我抓到把柄!」承祖恨恨說著。鳥過來:「教官說什麼?」「媽的,那婊樣的會說什麼。」    懶得蹺課了,待在座位上發呆。突然想到:天哪!電動還放在棉被裡!死定了!承祖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抱著拳咬牙切齒,數學老師發現:「承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保健室看一下?」承祖掙扎一會,揣摩步履蹣跚的樣子走出了教室。越想心情越差,不知不覺走出學校,來到電動場。老闆見他來:「上次有沒有怎樣?」「怎樣?要被記過了怎樣。下次提醒我把制服脫掉啦。」老闆不好意思的回答「會啦會啦,歹勢啦!」承祖開了電玩坐下:「今天沒帶錢,下次再給你。」「沒關係啦。」    不知如何走進家門,已經在門外發呆半小時了。那種痛苦恰可比美思念,一樣無法逃開。很晚了,一咬牙,走進去。    果然父親背著拳站在門口已經很久的樣子。見承祖回來,眼中冒出火光,雷霆般巨響衝出憤怒的喉嚨「要怎樣講你才會聽!!!…」承祖精神緊繃的低下頭,突然看見地上的殘骸,眼中現出驚訝與恐怖(不會吧…),這種疑惑趕走了怯懦,不再理會父親的暴跳,蹲下撿起碎片(天哪……MEGA CD ROM……)「你把它摔壞了?!」承祖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父親,父更憤怒的咆哮:「到現在你還管它有沒有摔壞1」「喔!爸!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跟人家借來的!你這樣要教我怎麼跟人家交代!天哪!…」無奈的眼淚懸掛在眼角,但怒氣與不能諒解比失望更多,蹲在地上看著MEGA CD ROM殘骸,身體激動的發抖。父也氣的發抖,對蹲在地上的承祖無法諒解。承祖突然面無表情,二話不說摔門走出去,留下眼角也含著淚的父親。    其實也沒地方去。承祖就蹲在後門外發呆。只是不想回去,不想看到那不可理喻的父親,不想看見書,不想回到熟悉的一切。明天記過單寄到家裡…又會是一場怎樣的戰爭:呆呆望著星月,有點想哭了。拿出鑰匙圈,淚水一滴滴落在鑰匙圈光滑的塑膠面…怎麼會那麼想妳…能不能教我一個方法,可以讓一刻停止對妳的思念…君……    再也承受不了,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承祖打電話給柚子:「柚子…我心情不好…能不能跟我聊聊…」多麼長的一段故事,承祖說完已經快午夜了:。我現在腦海中只有她和別人跳舞的畫面,什麼也裝不進去…」「到底是誰呀!」「說了你也不認識…」「呴!你連我都不敢說啦,難怪你暗戀五年!既然我不認識,你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她……」承祖支支吾吾,腦海浮出無數畫面,「她…」。我來猜好了…雅玲?槿?…」「唉…」「喔!你不說我怎麼幫你…」「好啦…是…飄采…」    怎麼會出現這個名字,腦中劇烈一震,柚子已在電話那頭大叫:「是飄采…我怎麼不認識!我跟她才熟咧!喔!早說不就好了…我看就交給我了…你現在馬上回家等我電話……」「限!!柚子…L電話那頭已經掛斷。承祖一臉驚恐(怎麼會說飄采,難道君這個名字有毒…我就是說不出…),完了,出紕漏了,亂搞。承祖猛抓頭……到底在想什麼……    回到家中,父是睡了。但桌上留有張紙條,父的手跡: 「父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麼,上大學以後玩的機會多的是,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你母親和我都很擔心。這樣好了,只要你能考四百分,我給你二十萬獎金,如果考四百五十分,給你四十萬獎金。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希望你能好好加油。父字」 天哪。承祖快要瘋了。這錯亂的世界…電話聲像惡夜的靈鬼魅響起,承祖跳起來接。    「天哪!超順利啦!我跟她說了你對她的深情,她說她很感動,其實她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    承祖腦中嗡嗡作響,什麼跟什麼呀…怎麼會變成這樣啊…現在是怎樣啊… 「那…現在怎麼辦…」承祖已不能思考,紛亂的思緒像狂風捲葉,一片也抓不住。 「我跟她說你會打電話給她。」    「現在!」    「對!她在等你電話現在。快打去.我不跟你說了……」    「打去我要說什麼?…」    「天哪!你連這都要問我…就隨便聊聊啊……說什麼天長地久啊……,你不是很會說話嗎?就隨便說哇!反正她愛你愛的要死…」    承祖還拿著電話,聽著急促的嘟嘟響。怎麼會這樣………生命跳出鐘擺了嗎?一切沒有道理了呀!………    長長的吸了不知多少口氣,照著柚子給的電話號碼打去,心像在胸腔外跳,聽見飄采的聲音後,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漫長的一個小時裡,只說了一句話:「只要妳不辜負我,我絕不會辜負妳………」    「怎麼一臉憔悴?」子傑過來捏捏承祖的肩膀。「昨天作了一件蠢事…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承祖趴在桌上,又嘆了一口氣。駱駝進來,大聲嚷嚷:「承祖!你被記小過耶!」「我知道…公佈了啊?」「是啊…還不只耶…我被記五個警告,你被記九個,都是作業遲交…。「那麼狠!九個…算了,送他…反正我還有大功兩個…」子傑問:「兩個?」「忘了我是三社社長呀,橋藝社不會被記功…其他會…」。可是…還有ㄋㄟ!」"「有什麼?!」承祖直起身,回頭奇怪的問。「還有你曠課全校排名第二!四十二節啦。」全班鼓掌,承祖把鼻孔張大:「那第一名幾節?」「一百八十六,可是他休學了,所以你其實是第一名啦。」承祖站起來:「連這都公佈了喔…不是二十一節就要被退學了嗎?」大家變的沈默。班長有點愧疚的看著他,承祖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非常負責,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懶得問了。。我每天都有去把簽到簿的曠課劃掉說…」承祖自言自語,但有時候忘了…忘了的節數是四十二節,承祖不禁想笑。    早自習,校長還是走到教室外,看了承祖五分鐘。但承祖沒遲到沒穿便服也沒打瞌睡,攤開書趴在書上沈思。校長站了幾分鐘也就離開了。校長前腳才走,訓導主任便走進教室,把承祖叫去。    「我要把你休學,你看怎樣?」訓導主任帶他到諮商室。    「為什麼?」    「我覺得你目前的狀況不適合繼續唸,休息一年我覺得會更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覺得你可能調適不良,所以可以趁這一年好好調適…」    「我為什麼要休學!」    「你曠課四十二節耶,先生。校規規定二十一節以上退學,其他人早就被退學了;哪裡還有商量的餘地?是我們憐惜你才;」    「不過就是曠課:我把他請假請掉就沒事了呀!」    「你以為請假那麼簡單的呀?要公立醫院的醫生證明…」    「我會按照程序辦!」    主任搖搖頭:「你把這東西看得太簡單了,你知道無故未請假是要記過處分的耶,事後補請也要經過老師的同意,你以為隨隨便便,辦家家酒哇?」    「總之我辦醫生證明請假,oK?」    主任搖搖頭:「好,一句話,只要你有醫生證明來,我公事公辦,也不刁難你。你也去知會你們導師,看是要怎麼處理。」    承祖起身向他敬個禮,面色凝重、一言不發的走到導師桌前。導師起身拍拍承祖肩膀,帶他到中庭花圃邊坐下。「我聽說了。」導師看著承祖:「怎麼會搞成這樣?」承祖懶懶一笑:「不就是曠課過多而已,把它請掉不就好了。」「請掉?」「弄個醫院證明…」。有辦法嗎?要不要老師幫忙?」「不麻煩了,應該有辦法吧。」。你自己要注意呀,最近你的評價已經下降了…」承祖臉色一沈:「什麼叫我評價下降?」「你不是被編輯社炒魷魚了…」承祖幾乎跳起來:「什麼!我被編輯社炒魷魚!」「不是嗎?林老師說…」「那女人有什麼資格說話!你去問!是我炒她魷魚還是她炒我魷魚!X的誰替她工作?這社團是我去年辛辛苦苦一手扛起的,當初請她當指導老師她還老大不甘願,說不想再淌這趟渾水,我說那最好,我就是要一個掛名的。現在看有點起色了,跑到台面上!管我的MAN也就算了,連我做的決定還要她同意,到底誰是頭頭?還自己跑去請九班的導師當指導,更帶一批人進來我聽都沒聽過,連招呼都沒跟我打過。把我當什麼?把我請的陳老師當什麼?她有能力她厲害自己去弄!就不要編不出來讓我笑!反正有她就沒有我。我現在火大不幹了,竟說她炒我魷魚!我現在就去找她講清楚…」承祖轉身要去,導師拉住他:「唉呀,你們的事我不清楚…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呀,上次考第十三名…」承祖回頭,冷漠的瞪著他:「老師,難道你是用一個人的成績來衡量他的價值的嗎?我一輩子都考第一名,難道不累嗎?就不能考第十三名?難道我一天不考第一名,我就不配叫常承祖?評價就要下降?您自己說!當初您為什麼欣賞我l」承祖氣的瞪大眼,「我欣賞你勇敢直率,敢作敢當那種氣概呀!」「那我考第十三名,就不勇敢直率,就敢做不敢當了?!」    承祖覺得累了,他管別人怎麼看自己,不知道到底在爭辯什麼。人活著就是那麼卑微,要被人家用成敗來論英雄,活著的價值,就是保持著自己的評價?「隨便啦…管他們想怎樣。反正我就是這樣。我就把曠課請掉,看他還想怎樣。」導師憐惜的看著他:「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也知道自己要怎麼做。總之有困難就來找我,知道了?」承祖聽了很難過,他知道如果不是老師欣賞他處處幫他的話,可能早就被退學了,便愧疚的說:『老師對不起,最近心情不好,說話比較衝動…」    導師笑著拍拍他:「說那甚麼話,我們不是好哥們?男人就是這樣,有情緒當然就發洩。只是看你最近心神不寧,一定有什麼心事我看。」心事?承祖腦海迅速湧起君的笑顏,情緒馬上消沈下來:「唉…沒事啦,還能有什麼事…謝謝老師關心…」    頭痛。無關乎情緒,純粹生理上的週期性偏頭痛,已經持續兩年了,幾乎每週一次,從中午痛到半夜。看過中西醫也沒結論,都說大概是小時候出過車禍(還是自己告訴他們的例…)。藥都吃一包便丟了,不是天天痛,也就懶得理了。全班都已午睡,週會真的太長了。承祖想著君,猛的也想起飄采…(天哪,她晚上還會打來…),頭更痛了,拿本書當枕頭躺在地上便睡。    (搖動…)承祖用力睜開痠疲的眼,便看見子傑膽怯的搖著他,低聲對他說:。王教官…」承祖往上看,教官站在他頭後方,神情極度嚴肅,承祖呆了幾秒,閉上眼繼續睡。教官踢他:「誰准你在地上睡的呀!」    承祖真的跳起來:「誰規定我不能在地上睡?你只要告訴我那裡規定我不能在地上睡的話,我馬上向你道歉並回桌上睡;你如果不能告訴我,你現在馬上要為你不尊重人權的一腳道歉!否則我馬上寫信投訴!」    教官沒想到承祖那麼衝,音量不能控制的吼:「你自己都不尊重你自己,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我何必尊重你!」「誰說在地上睡是不尊重自己!在地上睡是愛惜自己!你知不知道枕著手臂一個小時半,手臂的血液循環不良到一定的程度將導致殘廢!為什麼我要冒著殘廢的危險趴在桌上睡!你告訴我啊!」承祖也吼,全班都被吵醒。    「那你不會不要睡呀」教官臉紅起來,怒氣四散。    「你有什麼資格叫我不睡?我是你兒子呀?就算是你孫子也沒必要聽你的吧!我好端端在學校睡個午覺,卻被一個神經病踢一腳還叫我不要睡!這是什麼道理?」承祖面不改色的看著教官。    「你為什麼一定要跟別人不一樣?那麼桀傲不群嗎?」「誰跟別人一樣?誰會跟另一個人一樣?我為什麼要跟別人一樣?大家都聽你的話去吃大便,我也要開開心心的說好吃嗎?大家都沒考過第一名,我也不能第一名是嗎?大家都是國民黨,我就不能民進黨?是不是這樣?我不敢說你沒有權力記我「在地板上午睡」的大過,但我現在不想和你吵,要繼續睡,如果你敢再踢我一腳,我就敢說我一定會讓你連教官都沒得做。」說完倒在地上再也不理會,激動使呼吸更加急促,頭也一陣陣加速劇痛。教官面色鐵青,摔下點名表離開教室。子傑恐懼的看著教官離去的背影,低頭對承祖說:「為什麼你那麼猛?連教官也不怕?」    「為什麼怕?恐懼權威嗎?大不了記過、退學,又有什麼?此處不留人,還有留人處哇。唸書頁有那麼重要?唸到連活著為了什麼都不知道?」子傑搖搖頭,充滿欽敬又望塵莫及的神情說:「我真的不瞭解你。」    「你瞭解我我會怕,好不好?我對男人沒興趣,好嗎?不要再說來讓我吐,oK?」    撐著欲裂的頭走進橋藝社教室,只有五個人,老師在門口發呆。承祖恐慌的問:「不是上課了?怎麼只有你們五個?」「今天球季比賽,他們都去比了。」「球季比賽?為什麼今天?」「社團活動啊,連比八週…」「天哪,那還上什麼課啊…」「沒關係,輸的班就不用繼續打了。」「然後呢?老師每個星期都教一樣的進度?每次都湊不剛好桌?」承祖暗罵,恭敬的走到老師身邊。「我都聽到了,那就不要上好了,等比完再說…我去隔壁棋藝社…」看著老師離開,心中頁的憤怒莫名。訓導處的人是豬哇,怎麼排活動的啊,社團計畫都被搞亂…想想不行,要去ARGUE一番。    穿過中庭,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但頭痛的想跑也跑不動,拖著蹣跚步快走到國安身邊:「GOD!為什麼你們在這邊拔草,給我一個理由!」國安站起身:「周老師啊,說至誠教官臨時說沒辦法繼續指導我們,由他來代理,便叫我們來這裡整理花圃…」「為什麼你沒告訴我?」「我以為你知道……」「想也知道我不可能答應!定好去女中參觀就要去啊!教官不在我們自己不能去啊?幼稚園呀?」國安慚愧的低頭。承祖甩頭走到也努力拔草的周 老師身邊:「老師!」   周老師抬頭看見承祖:「ㄟ,你來啦,你不是有事嗎?」「不是啊,我是說我不去參觀女中。為什麼老師沒帶他們去?」周老師拍拍手上的土:「就楊教官臨時找我代,我想就帶他們來整理一下花圃…」「老師!我們不是園丁啊!也不是你衛生組的義工呀!這是工友的工作嘛!我不是說整理花圃不好,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呀!先參觀女中資源回收的方法與成果,有一個大概的譜,回來後再研究所有關於資源的回收、利用、分類與處理的流程、方法,加上垃圾的減量、環境的規畫、林木的再造、水土的保持,我們還有這些重要的東西要學呀,你怎麼帶他們來這裡拔草啦…」周老師很抱歉的說:「可是我剛接手,關於那些我也不懂…我想來這裡整理花圃也是惜福…」。那老師要來找我啊,我會處理嘛!你知道那些觀念有多重要嗎?將來國家要推行…一定會走到那一天的,時勢所趨的,就是要仰仗我們的支持和參與,那有時間在這裡拔草哇天哪…」周老師抓抓頭,泥土從指尖掉落。承祖又不忍:「不是啦老師,真的很謝謝你幫忙接下這社團,前陣子教官提起。他沒說會那麼快就離開了。所以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總之以後不要再出來拔草什麼的,我不希望人家說「惜福社,撿垃圾」,好不好?」 老師點點頭,「那女中那方面呢?和人家約好了說,有沒有知會他們?」 「有有有,我有打電話過去。」。謝謝老師,那老師…讓他們放學了好不好?」承祖看著懶散的社員,無力的說著。老師點頭,同學們與奮的離開了。留下一堆拔完亂棄的草。承祖也憂鬱的走向校門,回頭看見又蹲下去繼續拔草的周老師,心都快碎了。「饒了我吧…」承祖心一狠,頭也不回的走了。    「干醫生…您好,我是承祖…對對對,上次去採訪你那位…啊!你還記得呀,現在不是社長了…不想幹了…有事情想和您談一談…您晚上有空是不是?就約七點…醫院宿舍…」    才推開家門,不出所料,父吼的聲音連巷口都可以聽到:「在家裡打不夠還要到外面打!!!!……」承祖本想回家躺一下,讓自己漲成兩顆的頭減肥半顆,沒想父一罵一個半小時,承祖在口沫中找到一點隙縫:「爸,我要出去了…」「你還想出去!」「爸!不是我「想出去」,是有事要去辦。」「你現在除了讀書還有什麼事要辦!」「總之有事就對了……」「那你就說呀!有什麼不能說的你現在……」「爸!」    承祖發嗓大嘯,果然喋喋不休的父冷靜下來。「爸,你幾歲的時候認識我的?都幾年了?你還不瞭解我?我不想說的時候打死我也不會說,我決定要做什麼事就一定會做。連這樣基本的瞭解都沒有嗎你對我?都十八年了,該不會十八年了,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吧!」說完看了母一眼,肚子很餓,一滴眼淚差點沒流出來。快七點了,便再不說話走了。    「干醫師…」宿舍放滿了有關心理學的書籍,由於沒有書櫃,擺的像積木一般高高低低。醫師泡了兩杯咖啡,兩人湊在小几上一匙一匙啜著。很苦,承祖感動(他還記得…)。承祖沒花多少時間說明來意,干醫師點點頭:「就是說以你的實力,聯考在四百分以上沒有問題,所以你不想被退學浪費一年?」承祖點頭。「我相信你。」干醫師坐直稍肥胖的身體,認真的看著他:「你眼中有我不容懷疑的堅定。」說完拿了幾張病例證明:「需要我開什麼病?」「我想…因為我沒有外傷,所以一定是要開與精神方面有關的病…而干醫師是這方面的醫生,我想什麼都可以吧…」    「好…那我就…」干醫師很快填完四張病歷,並囑咐他明早去掛號,病歷也需要明天才有醫院章蓋。承祖見事情辦的順利,鬆口氣不在那麼緊張,但頭卻痛的更厲害。「怎麼了?不舒服?」「習慣性偏頭痛…」「來,我看看…」干醫師翻箱倒櫃弄出個聽診器,診了半天,好一晌不說話。「你額上有外傷,以前頭有摔過?」「車禍。」「不一定啦…但只能說是腦震盪的後遺症,但長期熬夜也會有這樣的狀況…有嗎?」承祖點頭。「兩個都很麻煩…一時是不會好,也沒有特效藥。建議你吃止痛藥,每次痛就吃,這樣一陣子會減輕症狀…」說完拿了一些給他:「我自己也吃耶。」承祖點點頭,心中有著無限語言外的感動,「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承祖認真的問。「可以呀,只要不是關於我怎麼還沒有結婚的問題…」承祖笑:「上次問過了…是要問你:如果時間停止了,全世界都不動了,你會做什麼?」「全世界都不動了呀…」    干醫師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我會思考全世界都不動的原因,然後想辦法讓全世界動起來。」    承祖似有所得的陷入認真的沈默,然後開心的笑著說:「為什麼我從沒這樣想過?讓世界動起來…好厲害呀…真是…積極呀…」 「不然你會做什麼?」干醫師反問,「我?我會好好過日子呀…」承祖頓了一下,確定自己的想法:「過日子…就跟時間不曾停止一樣…」    承祖一輩子沒有問過那麼多問題,他是一個專門給人家答案的人。連他都答不出來的問題,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別人也不會有答案。但是今天他真的是問飽了,不管干醫師是不是有答案,兩人都能相談甚歡,承祖好辯的細胞一顆都沒有發揮的餘地。    雖盡情傾洩了胸中積壓的疑惑,卻反而使的自己心裡更加空虛。沒有原因的停在路邊,搞不清是想哭還是頭痛,眼淚沿著深刻的輪廓滑下。仙后座、國王座、御夫座、獵戶座、仙女座、牡羊座、金牛座、英仙座……承祖躺在機車上仰觀燦爛星斗,憶起兒時在夜晚的沙灘上高興的跳著喊著:「好壯觀喔!好多星星好美喔!」而今星空變成一個個符號,符號裡是想像的圖形與說不完的故事。但卻變的不明白,是兒時擁有滿天繁星快樂,還是數完一遍星座再一遍。    不敢想像如果父還沒睡又會做出什麼,是一貫的破口大罵,還是瘋狂揮舞那中有裂縫的竹尺?母親還是會失望的看著他,三日不發的走過他身邊?然後電話鈴響起,要怎麼面對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長夜傾吐對他的愛意?而撐著自己欲裂的頭,是否還能承受對君的思念。    預測生命終究是不切實際的舉止,每走一步就會有一步的末來發生。承祖不再去思想廟算,一皺眉,推開家門。    「為什麼又那麼晚來?」校長嚴厲指摘承祖,承祖連話都說不出,咳咳乾澀嗓子:「辦…醫生證明。」說完將醫生證明遞給校長。校長接過來,神容嚴肅的閱覽。看著。良久。一遍又一遍。從緊鎖的眉頭中,慢慢流出一股哀傷之色,嘴角也泛出一絲心疼的角度,拍拍承祖肩膀,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將醫生證明還給承祖,再度拍拍承祖,像有話從喉間卻說不出,轉身走回辦公室。    「那是什麼?」子傑搶過去看,承祖沒力氣理他,任他大聲朗誦:「精神焦慮症:此生身心狀況均不佳,不宜繼續上課,宜在家休息一至兩天……」子傑越唸越小聲,尷尬的停下來,承祖埋著頭發出沙啞的聲音:「假的啦。」「哈哈…我想也是…」雖然很努力想掩飾尷尬,但終究有怪怪的感覺,便轉開話題:「你怎麼了喉嚨沙啞?」「講電話講到五點半,怎麼會不沙啞?」「跟誰?「你上次跟    「我說那一個嗎?」「如果是她就好了…講到喉嚨廢了也甘願…」承祖眼睛酸的沒辦法閉,澀澀的直流淚。    導師看了承祖的醫生證明,感慨良多的簽了名,在課堂上嘆起氣來:「小黎昨天說他要出家,要去追隨星雲法師,說是星雲法師讓他開悟的,他們有緣份。反正他也全懂了,不用再唸書了。輔導老師跟他談了很久,幫忙他辦了休學,今天開就沒來了。還跟我說他可能是升學壓力太大,所以產生了幻覺。年輕人…怎麼會那麼脆弱呢…一點點壓力就產生幻覺…不然就精神焦慮……唉~~……」    承祖想不懂老師怎麼會把它當頁的,搞的他自己現在有點模糊了。走進主任辦公室,將醫生證明及請假單一併交過去。主任看完並沒有馬上蓋章,要承祖坐到他身邊。「聽說你昨天頂撞教官?有沒有這回事?」「頂撞?什麼叫頂撞?他莫名其妙踢我一腳,我要他向我道歉也叫頂撞?難道長輩就可以把晚輩當狗嗎?」「不是這樣的吧,是你睡在地上他叫你起來……」「「叫」是用嘴好嗎?他吃飯用腳的啊?他表演用腳吃飯我就向他道歉,而且他憑什麼叫我起來?我為什麼不能在地上睡?」「你知道嗎?你這種態度任誰都受不了。多少人向我抱怨你你知道嗎?校長、教官、老師,甚至連教務處的職員都要說你,你自己都不會檢討嗎?」「怪我?我平常是這樣的態度嗎?他們的態度良好的話,我會這樣對他們?」「你做的事他們都不能接受,你要他們怎麼樣你態度好?」「接受?為什麼我做的事要他們能接受?又不是他們不能接受我就活不下去!我幹嘛要他們接受?」「在一個團體就有一個團體的紀律,你不遵守紀律你就活不下去!這就是遊戲規則。」「主任,」承祖不屑的看著他:「我問你,如果時間停止了,全世界都不動了,你會做什麼?」「問我這幹什麼?」 「你不會幹什麼。因為所有人都不動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要幹什麼,因為你要遵守紀律,你要做別人能接受的事,一旦沒有紀律、沒有別人了,你會連活下去要幹什麼什麼都不知道!就算現在你也根本連為什麼活著都不知道!你只是因為活著而活著!因為你沒有死著所以活著!」訓導主任被他惹毛了:「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很了不起嗎?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下去,我有權力要你退學不用念了!」承祖站起身:「沒有人有權力要我做什麼,只有我有權力決定自己要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操控我的生命?難道你不知道誰也不能扮演上帝?」說完轉身而去,不理會將招致什麼,只覺得多待一秒,就足以令他窒息而死。    「子傑,」承祖黯然看著地上:「如果時間停止了,全世界都不動了,你會做什麼?」子傑先揚一揚眉毛:「只有我會動?」「嗯。」「那我會睡覺。」「睡醒了咧?」「繼續睡呀,睡到他們動了為止。」哇例,你是白癡啊?」「全世界都不動了我動幹嘛?不然你要做什麼?」「做自己想做的事啊!打打電動,看看小說,寫寫書法,出去畫幾張風景,想吃什麼自己到店裡面動手,要喝什麼也沒人會管,這不是很愜意嗎?」子傑翹起嘴,搖搖頭:「不知道,我想我還是會睡覺,不然就動也不動。」承祖不再理他,走到教室外倚著欄杆發呆。如果全世界都不動了,那該多好?就可以到君身邊,傾吐自己藏的那麼深的愛意,不會膽怯、退縮、自卑、懦弱,可以細細述說,怎樣從相識那天就愛上了妳,怎樣夜夜的夢中都是妳,怎樣思念到沒有一點空隙。    如果時間能停止…就不會再有說不完的心事……       金田從身後拍了承祖一下,承祖一顫:「金田啊;轉組辦的怎樣?」 「老師不給我辦…說都三下了還轉什麼組…叫我認真唸不要想太多…」「豈有不給你辦之理?要不要我去幫你說?」「不用啦…反正轉什麼組我都考不上…」「喂,怎麼這樣講,你就是這樣沒信心才考不上。」「唉,我又不是你…」承祖聽了也虛弱起來,剛才物理老師小考後問:「為什麼沒寫?」的時候,眼淚都快掉下來,是真的不會…這句話怎麼說得出?默然與不及格的同學罰站了一節課,縱使坐著的只有兩三個,心還是難過的抽痛。「金田,我問你喔,如果時間停止了,全世界都不動了,你會做什麼?」「那我一定會去偷聯考的答案!」金田毫不考慮興奮的說,承祖笑,全世界都不動了,還去偷聯考答案幹嘛?自己幫自己辦聯考?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金田看他一言不發,拉他一起去買飲料。走過轉角,一堆人圍在旁邊打牌,承祖眉頭一皺:「肥林,不是說過不要在這邊打牌嗎?教官會看到啊!為什麼不去專科教室?」「太遠了啦!我們打一下等下就睡了。」「被教官看到又是我要被噱耶……唉,算了,自己小心,跑快一點啊,看你腦滿腸肥就知道你跑不動…」「不會啦,跑不動阿雅會背我。」「背你,我還不如去死!」幾個人笑的比鐘還大聲,承祖從鼻間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猶豫一下,便搖搖頭下樓。    進入不了午休狀態,承祖繼續發呆,蕃薯和全他們一堆人小聲走了進來,臉色異常難看:「她要你過去一趟…」    「不是叫她自己來找我?」 「她說要把話講清楚…」承祖冷笑:「好,我去講清楚。」先經過軍武社,承祖和小羅打個招呼。「王見王了喔?」小羅興奮的跟在後面問蕃薯,蕃薯無奈的點點頭。    「喔,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林老師放下手上的完稿紙,一副終於肯出面的看著承祖:「好,既然你來了,你就說一說,你這樣算什麼?兩手一丟走人?有沒有一點責任感哪?」承祖走到她前面拉張椅子但不坐下:「責任感,我告訴你什麼叫責任感。今天只要你和白老師不繼續待在這裡,我絕對負責這裡的一切,編不出來我把頭剁給你坐。」「白老師熱心幫我們,跟他有什麼關係?看你今天把這裡搞成什麼樣子?軍心渙散,還帶人家進來打牌,你以為這裡是賭場啊?」「我給他們一個地方打牌,不用蹲在地上,又不會影響別的同學有什麼不對?輯的時間他們又不會在這裡吵鬧。軍心渙散是因為他們不想跟著你,你不要說來讓我笑。」「但你一拖再拖…」「誰一拖再拖?告訴妳今天我做事有我的temple我的schecule,妳沒法承受,妳就走,今天妳不走,我走。別奢望我會幫妳,到現在這地步,我們之間早已不是溝通不良的問題,是理念上的根本不合。總之有妳就沒有我,我話說到這裡,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什麼我都不想理。」    其實不想絕裂的。畢竟也有一年合作的感情。拖到現在就是希望她能低頭請他回去。「這樣也好…也不用煩了…」    有種不太吉祥的感覺,眼皮一直跳動。(人說是疲倦所以眼皮跳…)總之某種預感持續不安著。下午第二節下課,承祖又被叫去訓導處。「一定是肥林又被抓到…也沒來跟我說…」承祖盤算著說辭,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承祖全身發麻,耳邊熱起來。    「爸!」    承祖衝進去,父的眼眶有點紅,看見承祖進來,準備要衝過去被妻拉住,目光激射出無比忿怒與絕望:「你是怎麼唸的念到要被退學!!你到底在幹什麼呀你!為什麼你那麼難教?講都講不聽?」父已說到變聲嗚咽,母偷偷擦去眼角淚滴。父的吼聲大概傳到半個校園吧,吵嚷的校園變的靜默。承祖哭了:「爸你不要這樣…」「我每天操煩你的事操煩到頭髮都白了,你還這樣不長進,你一定要把我氣死你才高興是不是?你母親每天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知道你在做什麼…叫我不要管那麼多…今天你看你變什麼樣子…」父也說的掉淚,沒有一句話是清清楚楚的。承祖哭了幾聲,突然目光如火對訓導主任大罵:「我自己的事情你找我父母親來幹什麼!你怎麼那麼卑鄙呀!」父怒火沖天衝過去打了承祖一耳光:「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怪不得人家要說你!」承祖發了瘋雙手胡亂揮動:「跟你說過不要管我!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看現在像什麼哇!天那…誰來救我…」承祖抱住頭蹲在地上,一聲一聲的抽搐著,主任一時不知所措。在旁邊要承祖父親好好說…父眼框整個紅了,心疼的要拉起地上的承祖,承祖跳起來用力靠在門上:「你來這裡幹什麼!你來幹什麼啦!…」承祖嘶吼著咳嗽著,緊握的雙拳激動的顫動著:「我受夠了…受夠了…」說完推開門飛也似衝出去,教官直覺反應追上去要拉住他,沒想到他一甩的力氣有那麼大,差一點站立不穩,只能看著他奔出校園…導師趕過來:「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沒有知會我?你們當我導師做假的呀?趕快我們開車去追他回來…」    水讓視線模糊一片,除了引擎的呼嘯聲什麼也沒有,在承祖耳中。巴掌後的轟隆還在耳邊嗡嗡響。再也不願承受了…受夠了…    不知騎了多久,眼淚也流乾了。在一棵青松的樹蔭底停了下來,這裡…這裡…怎麼會來到這裡想再見她一面…好想…見她一面…又開始淚流不止…兩袖兩肩都已濕透。脆弱的情緒失控的奔走,既開始悲傷就決不會停止。女中的下課鐘響起,學生紛紛離開校園。承祖遠遠的望著,望著,似忽就看見君的一覽一笑,一眨眼一回眸,任何舉止都能讓他心動。新舊淚痕的臉頰泛起一絲微笑,然後江河決堤般痛哭…只想再見她一面…    夜的海沉沉的拍岸聲凝聚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承祖望著黑無的海,白而刺目的照燈,在尖塔的頂,轟立如不朽的白燈塔。已忘了走幾級上到這裡,已忘了多少盤旋的梯上到這裡,也許稀薄的空氣讓腦子想不起太多記憶,也許接近天際不須要太多記憶。摸摸剛穿上的毛衣,太長須要摺一截的毛衣,母天天挨父親的罵:「還不來幫忙在那邊幹什麼!」。無時無刻不笨拙的一針針勾著,她一生唯一勾的一件,看著樣本勾的毛衣。自己還為了樣本上的花紋,和教官爭辯了不知多久,只為規定不能穿非藍色有花紋的毛衣。鼻頭再也酸不起來,心已經空了。拿著鑰匙圈怔怔於君的容顏,微笑像是枯原中綻開的花朵,兩手緊握,將她靠在心上。如果時間能停止,既使是一秒也好:只要來的及說一聲    愛妳。   想起聽了一千遍的旋律,不由自主哼起來「Let us die young or let us live forever. Don’t have the power but we never say never. Sitting in the sand beach, life is a chooclite, the music bye the mad man. Forever young, I want to be forever young.Do you really want to be forever young, do you really want to live forever, forever, forever young…………………………」    歌聲響徹空曠的廢燈塔,回音沿著階迴旋而下,蒼茫中圍繞著絲絲哀傷,海浪聲伴起更多悽涼。像無依的船遇上無岸的港,以為停泊了其實仍漂留,但停泊了就不願再流浪。窗口是唯一的出路,雲外是嚮往的家鄉。承祖縱身躍起,像他  一貫的瀟灑,失速在一瞬滯留的半空中,墜落的速度如雁行的失序,不知不覺。沉沉落入海心。    落下的一瞬間,生命如靜止的鐘擺,跳出擺心飛出錶面,時間停止了,全世界都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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