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說組 佳作
  • 適用身份:秦如玫〈路,無盡的延長〉
  • 最後修訂日期:
九月廿一日 凌晨的那一場大地震,據說,災區死傷枕藉、哀鴻遍野。 整個台北市陷入一片死寂;四點,急診傳出狀況,加護病房呼吸器響起,所有護士都在黑暗中急救,長廊上擠滿了外傷的病人。醫院靠著自行發電設備,勉力維持病患的維生系統運作;一早,病房阿長配起無線電,嚴陣以待。 十點,聽到阿長的無線電傳來一個消息,醫院發電用的柴油,只能再燃燒六個小時;也就是說,如果電力再不來,醫院可能成為另一個災區。 十一點,廣播限電。雖然已宣佈今天不用上班,但出勤的人還是佔了多數,行政單位一律被要求電腦關機;電,只用在需要者身上。 護理部組成了緊急因應小組,萬一,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連呼吸器都失去作用,她們已經決定動員,以人力擠壓Ambu,救多少算多少。 所幸,在搶修了部分電力後,醫院率先得到供應;午間,已全面復電。 中午用餐,聽科主任說,醫院準備赴災區提供醫療支援;同事問起我的意願,我想了想,不,我承認我是有些潔癖的,那亂和髒,還有屍臭;我不願意去。 九月廿二日 晚上,忍不住打了電話給妳。 歷經了昨天那樣一場人間浩劫,妳聽來一切如常,圓潤的聲音裡,有一股山河不驚的恬靜。 我正在值班,加上今夜,已經是第五個晚上。疲憊並沒有使我失神,剛查完病房,回到休息室,一靜下來,腦子裡想得都是妳。 昨夜的天搖地動之後,只有妳來問候我;電話裡,妳輕輕的說,你,還好嗎?一切都好嗎?知道我沒事,妳立刻道了晚安,再見。 只有妳關心我。只有妳,能把關心表現得那麼,船過水無痕。 但是剛才,我竟粗聲粗氣的問,妳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九月廿三日 早上到圖書館使用光碟索引查了一些醫學文獻,順便收E-mail。 一眼見到妳的信,我迫不及待的點選、閱讀。妳寫: 前晚地震,我驚恐得要掉淚,那遊子離鄉的孤獨哀愁,不能知道家裡狀況的憂懼呵;在朋友們關心的電話紛紛響起時,我心裡,有一個角落,是不知道你,你好不好。然後我壓住自己的驚魂未定,打電話問問你。 我仍還當你是朋友,就像你說,你還當我是。甚至在昨晚的電話之後。不過我想你生命中總有那樣一個人,在類似的時刻,她是願會熱烈的顧念著你,而這樣的全心為你,將更甚於一個朋友能為你做的。那麼,我是該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就這樣嗎?妳想對我說的,就只是這樣嗎? 妳已經準備把這個位置騰空,拱手讓出了嗎?在我問了妳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之後,這就是妳的決定? 為什麼?那麼多困難都走過了,我們竟過不了這一關? 我曾經為自己優柔的性格所苦,在認識妳之前,我已完成了某種程度的自我訓練。不知道妳對日本中古史有沒有一定的概念;十六世紀中業,有三個影響日本很深的人: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及德川家康。他們三人的功業近乎相同,但是個人的作風,卻有截然不同的評價。有一段話是這麼形容他們的:「一隻鳥不啼,織田信長會殺了它;豐臣秀吉會逗它啼;德川家康會等著它啼。」不管這段話是不是很中肯的形容了這三個人的個性,但我個人相當欣賞的是織田信長,而儘管最後最成功的是德川家康。 感情或許也可以是這樣的,妳不就常說「真愛值得等待」? 現在,是妳找到了那把妳渴望已久的利劍,而我,我卻成了妳刀下的第一個亡魂。 很好,如果這是妳想要的,就如妳所願。 九月廿四日 今天的morning meeting,主治醫師說第一批前往災區救援的醫護人員明天會回來換班,當詢問大家的意願時,許多人都熱烈的想要加入,唯獨我,冷靜的坐著,不附議。 科主任發現我對這個令全台人心沸騰的事件是如此淡漠,竟排除眾議,指派我去。哼,我早就知道,他這人,有著嫉惡如仇的特質,只是沒想到,他會這樣陷害我。 從傳回來的消息得知,他們抵達埔里的時間,距離地震發生約為十七小時。當時,埔里的醫療急救工作已經展開,嚴重外傷、大量出血、休克、骨折、頭顱骨破裂、心肺衰竭、氣胸,甚至已無生命跡象的病患大量湧進,已遠遠超過當地醫護人員的能力負荷;雖然嚴重疾患後送的工作未曾稍怠,但生命仍在流失。 雖然因為經驗不足,他們只準備了外傷用藥材即行前往,但由埔里當地醫院將需要支援的藥物列表隨時傳真來,我們再依需求藥目準備,送達埔里;這樣一條急救系統的建立,也暫時解決了一些紛亂的場面。 這是災後第三天,我聽多了人說:「我們應該積極投入災區,應該化悲憤為力 量……」之於我,如果一定要為這趟不得不的行程定義,或許只能說是,藉此遠離妳。 遠離愛情。 九月廿五日 妳知道嗎?有一種邏輯的推論法叫「試誤法」(try error),這種方法有個必要條件,就是必須去嘗試錯誤,方能得到所需的答案。嘗試的錯誤越多,得到的結果也越接近正確。有一種電子迷宮的試驗就是根據這種邏輯法而產生。看著那一個小小的電子鼠由全然的零開始,到最後終能順利的走出那個迷宮。 其實我說的就是我自己。二十五歲之前的我,是個遊戲於生命和感情中,連現在的我都會討厭的人;但成長的軌跡卻一步一步的帶著我走向發現自我。過程雖然不能盡如人意,但結果我倒也還蠻能接受的。 真正有長大的感覺是在一個傷心故事發生之後。之後的點點滴滴,讓我就像是那電子鼠般由錯誤中學習,I was blind before, now I can see. 昨夜,我幾乎不能成眠。想著這趟無奈的遠行,想著自己究竟有多大功用,想著妳。 我並不喜歡回憶過往,不管那些真實存在過我生命中的人事,有多麼令人驚心動魄;如果必須讓自己一再再耽溺在逝去的悲喜中,我寧願自己的心是堅硬的;如此一來,我的感情便不致氾濫成災。 但昨夜的我是那樣無助,如陷入一個莫名的時空中;我不能停止的回顧,再回顧。我以為,那隻電子鼠早已脫離了不斷試煉著牠的迷宮。 救我。 一早,我們搭的救護車經高速公路進入草屯後,路況開始變壞;路面時而隆起,時而下陷,車行一路顛簸,橋面因引道下陷造成巨大間隔,車子打滑,幾乎上不去。 在障礙中,幸賴許多熱心人士的帶領,繞道而行;沿途道路柔腸寸斷,進入市區後,兩旁屋舍嚴重崩坍,觸目驚心。幾經波折,終於抵達。 我開始後悔,昨天晨會,我就是做做樣子,也該做出一副志願前來的模樣;今天也就不用受這些苦。 一下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典型的劫後餘生的景象,停車場上搭起的帳篷堆滿了傷患;地震將埔基的房舍震裂,醫院已不能使用,早先的傷患中,較嚴重的已由海鷗部隊以直升機轉送出去;手術室也不能用了,同行中幾個能獨立作業的外科醫師盡皆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帶著醫院為我配置的手機,此刻,我竟強烈的想聽聽妳的聲音;那種慾望使我坐立難安,好像胸口生了蟲似的,一口一口的在那裡囓咬著,愈搔扒,牠吸附的愈緊。 我必須起身,把手機交給其他同事,才能制住想聽妳聲音的慾望。 我是怎麼了?為什麼竟還在嘗試錯誤呢?我若信仰著織田信長的果斷,難道,一隻鳥不啼,還跟牠客氣嗎? 我望著眼前一片廢墟,這景象,簡直是遭受飛彈攻擊後的科所沃,誰會相信這裡是承平富庶的寶島台灣?應該就像這樣吧,我也讓自己的心經歷一遍天崩地裂,那麼,那座愛護著妳的堡壘,自然可以撕裂心肝一樣的,傾倒、破碎。 九月廿六日 隨著更多的醫療團隊進駐,更多醫療工作展開,疾病形態已逐漸轉移,外科性的病患漸穩定,但內、兒科的病人持續增加;在醫療站,偶爾會看到瀕臨流產或陣痛的產婦急需輪椅推到臨時產房。 我大概是看了太多死亡,任何一個生命的誕生,也不禁興奮起來;往常,我不會希望自己有這種溫情,我稱它作「婦人之仁」。 嬰幼兒的飲食成了小兒科醫師關心的重點,沒有熱開水,用礦泉水泡嬰兒奶粉雖然是不得以的做法,但畢竟不合適。據說國外有一種「Ready use」的嬰兒奶水,成份正確,安全無虞;但礙於法令限制,國內並無進口。 上午,我利用了一點時間,用數位相機拍攝了一些影像給醫院存檔;看到這一片井斷垣傾的慘狀,突然想起我們曾經喜愛的漢樂府「上邪」,天道無親,我是該跟妳絕了。 第一次,妳嘗試跟我道別,那是五月吧。在所有的人都為了我過去豐富的感情經驗,而覺得我是「不可靠」,並嚴加反對著我們時,我收到妳的信,一貫的標楷體,妳是怎麼樣的心灰意冷,才能在螢幕前敲打出如此絕望的心情? 如果把我的人生當中,唯一僅有的那一次愛戀抽離掉,那麼,只賸下這麼一次,我遊走在愛情的邊緣;我很高興,也很榮幸,與我共同經歷的人是你。 終於要面臨抉擇,我原知道這一天總要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因為你過去的生活形態,對感情所持的態度,和我是那樣的截然不同,我一直以為,再多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多聽見一些,多感受一些,或許有助於釐清我的方寸之亂。但是,或許不必要了,你已經盡一切可能的誠懇,再來,就是我的心意了,不是嗎? 我曾經不斷戰爭。和自己的心靈交戰,和周遭的朋友交戰,一個回合,又一個回合。我猜想,你早早就知道了我的惶恐,在我寧願你真真是織田信長的時候、我那樣心悅誠服的甘心死在你手上的時候,以及,在別人面前,為了完整的維護住你而抗顏直陳的時候。你也早早知道了我的猶疑,在我的第一封信上,仍然為自己「以為值得的,就值得等待」微弱掙扎的時候,以及,你分明感覺到我想和你在一起,卻無法飛奔過去的時候。 然而,這一刻,不能再惶恐,也不能再猶疑。這幾天連續的「干戈與刀兵」,我覺得自己應該再也不能承受更多,你一定也是。我的愛好和平並不亞於你,單單是挺身為自己多說幾句話,已經要蝕掉了我大半的精力,我從沒想過,為了我的感情,要像這樣的與外人說了說,說了又說。我們認識十多天來,沒有一刻,像那一天,我多麼想躲在你的臂膀當中,隨便你怎麼處置我;因為,我既可以堅強的為你撇清一切罪名,你便是要取我性命,我也任你拿了去。這不是自我毀滅,是,全然信任,加上精疲力竭。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地老天荒一般的感情。這些日子你帶給我的感動,已經足夠我長長的餘生回味無窮。我不是逃開的,請相信,我與心對話過了,在那樣一個長夜,我們對視,而且交談。你知道這已經不是一個選擇你或別人的題目,所以,我能夠把它簡化再簡化,人世壯闊,好像也只賸下你和我。 能遇見你,謝謝。能得到你的傾心,謝謝。如果我能回憶起自己曾經為你做過任何一件事,那也許會是,在認識我之後,你再一次和自己內在的小孩重逢相遇。而我很為你高興,因為,我知道,那是一種人格上的完整展現。 我不是逃開的,在這一刻,我是這樣光榮能認識你;你記得「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嗎?還有,胡蘭成說的那句:「因為是與你,甚至聚散,都是好的。」昨晚,我歷經了一個沈潛,然後尋獲自己的心;沒有選擇「棄械投降」,不是因為你,更加不是因為你已經誠心誠意;親愛的你,是我自己,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感情;因此,請不要再等候,拖了這麼多天,終於給你一個底定,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耽誤你,我原也想讓自己跨過去,但是不行,我沒能成功。 一段兩個人都有心建立的感情,想必會是幸福的。你會遇見,我相信。謝謝你曾經為我做的每一件事,謝謝你那樣的疼愛著我,你必然知道那是一種雙向的交流,我的關心你,絕對不少於你的關心我;你有多少的想念,我亦同。只是,我應該在你開始感覺不值得再這樣為我付出之前,道別。這是我的道德良知,也是為了你好。我不想在投入了更多更多的感情之後,選擇更大的傷害。 我們停止下來吧,把你的感情迅疾的收回去吧,就像你說,發現苗頭不對就走,好嗎?我會不值得你繼續,因為,我在感情裡面,縹緲的像韶光流雲。很有可能,我們甚至連朋友也不能做的,那麼我相信你比我更可以舉起智慧的利劍,把癡迷鏗然斬斷。請你為我這樣做。這不是殘忍,這是釋放。 對不起,我知道這封信對你而言的傷害有多大。我對不起。如果剛才的談話對我們還有意義,那麼,請你相信,二十七歲這一年,有一個女孩,真心愛過你。 Farewell, 親愛的你。 讀了妳的信之後,我到醫院頂樓,看見午後台北的天空密佈著烏雲,被電光一道道劃破,雨勢大得只要十分鐘就能積水成災;於是相信,妳是來與我訣別——天地,真的要合了。已經不再流淚的我,竟發現從面上滑落下的雨珠嘗起來有鹹味。 那天晚上,妳找到我;我只冷淡的說,也好,我過去對妳,也沒認真過;妳聽了掉下眼淚,說,隨你怎麼說,我只希望你心腸不要再度堅硬起來。 認識妳之後,我突然察覺自己性格中,那讓我極度自豪的,經訓練而成的堅毅與果斷,竟變得柔軟;在妳面前,我常調皮的像戲水的孩子。我像是回到了年少,熱血在體內燃燒。 妳哀哀欲絕的說,讓那個小孩,留下來。我搖頭,不,我會放逐他;失去妳,他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妳哭得更傷心。 我知道,不該再回想過去的事了。只是,看到眼前這幅萬物皆回到天地之初的景致,心裡也荒涼起來;看來,被流放到這個地方,不但不能幫助我遺忘妳,反而讓我多了更多想念。 下午,當地的民眾告訴我們,第一批醫療團曾很神勇的在未經X光檢查,就順利的為一個女病患將脫臼的髖關節復位;還有一位休克的病患,同樣沒有X光儀器的輔助,正確的被判斷是肋骨骨折引起血胸,經緊急輸血,並打入胸管引出一千CC的血水而穩住病情。 我看著他們崇拜且驚嘆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在這裡,我不過只能為他們換換藥。甚至,連安慰一顆顆受傷的心靈,也無能為力。而我過去是把自己想像的太偉大了些,原來,我對這人世,實在沒有什麼貢獻。 晚上,一個當地居民挖了一些自己種的白蘿蔔來給我們;他妻小被壓在瓦礫裡,抬出來的時候,小孩只傷了些表皮,妻子是已經沒了氣。他談起家裡的不幸,紅腫的雙眼裡,有對亡妻滿滿的情意。 我如坐針氈,一刻也待不下去;我來之前,不就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人生在世,左右一死。為什麼此刻,會覺得像是自己失去了至親?我明明不需要和人事有這樣的感應啊;只有妳,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張開全身毛細孔去感受人世萬物的妳,才需要有這種互動。人情於我有何哉? 但是為什麼?我也開始這麼善感起來? 「她對我,像對孩子,臨出門前,還會檢查你有沒有帶手帕衛生紙一樣的。」 我奔逃出去,感到一陣劇烈的晃動,震央就在我的胸口。 九月廿七日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棺木,整齊的堆放著;這裡面有多少夫妻?多少戀人?「生同衾、死同槨」,妳見到,一定這麼說。就像妳曾經告訴我,其實,妳倒不願壽終正寢,寧願大難來時,與親愛的人一同赴死;通往冥府的路上,該是多麼森冷孤寂啊,有個伴,也就無所畏懼了。 彼時我還笑妳浪漫得不切實際,此刻,我的心和妳像是貼得極近極近;妳溫柔的牽繫著我,指引著我;現在,對著這原該驚心的景象,我但覺心靜如水,對人事物,有敬重與感激。 回到醫療站,一個小女孩來牽住我的白袍衣角,指了指自己腳上的傷,說痛。我把她抱到椅子上,溫柔的為她塗拭優碘,墊一層黃藥布,然後蓋上紗布,貼好紙膠。 這些動作,像是為妳而做的。妳看見了嗎?我的內在小孩仍在體內,好好住著,未曾遠離。我驕傲的掛上聽診器,對前來求診的病患,問出一句句,出自五內的善意與關心。 一隻鳥愛啼就啼,不愛啼就不要啼吧;至於那隻電子鼠,就讓牠繼續著屬於牠的輪迴,我是已經走出了我的迷宮。 九月廿八日 聽說下一批前來的醫療團隊中,包括了公共衛生護士、社工師、精神科醫師,預備協助災區從事公共衛生及衛教服務、心理輔導與哀傷處理的工作。 是的,他們的確需要,再也沒有人能像我一樣的感受到他們的需要。 親愛的,我多想寫一封信給妳,就像我仍然篤信「摩西帶領著猶太人去尋找那應許之地,釋迦牟尼拋棄一切追尋真理、孫中山挺身而出對抗滿清,這一切就是這麼理所當然、我沒有藉口也沒有理由逃避!如果需要戰鬥,我手持斧盾!如果說世上真有註定的幸福的話,那妳就會是我的幸福。妳是真理,我篤信妳!妳是驕陽,我狂奔向妳!妳是我應許之人、妳是我苦坐菩提下修持的真理、妳是我挺身而戰的理由。」 再多的愛情也禁不起那錐心的刺痛;我一直以為,再也不會遇上那必須飽經歷練的愛情了,沒想到卻遇見了妳;彷彿這一切就是該這樣的動人心絃,但我也不曾後悔,因為我相信我的感覺,和妳那一顆赤誠的心。 這兩天,我重複想著妳曾對我說:「親愛的小孩,我知道這一次,你真的要流浪去了,我將再也不勸留你,不纏縛你。我不會要求你在任何情況下捎給我一些消息,從你跨離的第一步起,我也開始飄零。」 我想寫信給妳,想讓妳參與我的人生中,每一次峰迴路轉,就像往常一樣。今天,我就要回台北了,我知道, 妳或許已經不願再對我用心,但這阻擋不了我渴望與妳之間有任何形式的聯繫。 我不會在樹葉上雋刻情詩,也不懂得怎麼把花香壓進紙短情長裡;就讓我把這幾天在惡劣環境中寫下的日記,郵寄給妳。 路是無盡的延長,我已不再流浪,而妳,妳還要繼續飄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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