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系本學期與國立故宮博物院合辦系列講座,於5月20日邀請器物處陳慧霞副研究員兼科長於中三A「詞選及習作」課堂主講:「宋代文人的文房用具」。本場講座由授課教師柯秉芳老師擔任主持人。
筆墨見性
燈光微暗,隨著科長陳慧霞沈穩的嗓音,投影片緩緩亮起,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無款的人物圖。畫面中,一位宋代文人靜坐於桌案前,身著寬袍大袖,雙腿盤坐,神態從容,目光低垂,左手輕扶桌角,褐色袍角自然垂落,衣袂翻飛之間,蘊藏著端方自持的閒適與自在。陳科長指出,這種坐姿既非禮儀上的矯飾,亦非浮於外在的形象,而是一種心神內歛、與器物共處的體現;畫中人物,留著髮上髻,頭戴透紗帽,真實呈現人物神態,畫師以最質樸的筆法勾勒出自在、內斂的文人風範,是宋人書齋生活的縮影。在宋代,書齋不僅是讀書與寫作的空間,更是一處靈魂可棲、精神得以安放之處。
琴以寄情
隨著畫面一轉,一張傳說中的「萬壑松濤琴」出現眼前。琴色沉穩,琴面光潤自然,彷彿隱藏著山水的意象。琴名來源於音色,如萬壑間松濤澎湃,既是樂器,亦是宋人寄託情志、修身養性的雅器。《洞天清祿集》等文獻記載,彈琴、焚香、賞硯乃宋人日常之「雅事」;琴音流轉彈奏內心迴響,亦可與自然共鳴。
古琴之美,不僅在於聲音,更是體現歲月留下的痕跡,琴器的展現並非追求「完美」,像琴腳懸空,音波震盪,使琴體自然生出裂紋,如「梅花斷」、「蛇腹斷」的裂痕不再是缺陷,反成為鑒賞把玩的要素。傳說中:「古人曾於郊野聽見滴水聲悅耳,循聲而至,竟是中空木材所發,遂取之為琴。」這種對自然音韻的敏銳與轉化,正體現宋人耳聽自然、心向山水的風雅情懷。
硯以抒志
一方青瓷圓硯出現於投影幕,釉色溫潤,線條簡潔,無過度的裝飾,卻自有一股含蓄的風雅。硯臺形式隨著人們的生活習慣而改變,漢人席地而坐,故多為有腳圓形硯,宋則因北方的地理環境,石頭難鍛造成硯,故為無腳的瓷器硯,更有選擇河中細泥燒製而成「澄泥硯」,三足石硯穩重敦厚,如君子立身;圓硯象徵圓融周全;紹興端石抄手硯、長方歙硯設計貼合人手,是人器合一的體現。
取材自漢代瓦當之「瓦硯」,以及「長方無極瓦當硯」,不僅僅為書寫之器,更承載著古制之美與對歷史風貌的嚮往。宋人視硯如人生,每一次研墨皆是心性的磨礪,正如米芾〈硯山銘〉所言:「仰之若山,俯之若川。」字句之間,不僅讚嘆器物之美,更深一層的道出文人墨客,胸中丘壑,與內在世界的豐富與深度。
贈友自用兩相宜
宋代文人不僅自用文房器物,也常用來禮贈友人,表現情意。「玉堂硯」常被選作贈送之物,玉堂一詞為翰林院,期許對方能進玉堂之義;在墨中加上香料,成為墨香,因此古人對香的要求,除了香囊、香包、薰香,更有墨香,可見宋人重視生活的細節。瓦硯因造型別致,為收藏者所愛,宋代米芾與蘇軾一段「紫金硯」的典故,便可窺見,文人間曾為一方硯談爭持數十年,器物於此,早已超越實用與情感的分界,成為傳情達意的珍品。
如「蛙形硯」、「風字硯」等造型獨特的硯形,亦是容納祝願的載體,寓意吉祥,意趣橫生,可謂是「贈友自用兩相宜」。對宋人而言,雅器,不單單是蘊含靈魂的物件,更是生活美學的體現與人情往來的媒介。
「雅」無所不在
案頭雅器:晶瑩剔透的水晶筆架、雲形玉筆格、由六種石材拼嵌而成的「慶元六石筆架」,皆如山水,意境清新高遠,筆架與筆山,不僅是擱筆的器物,更是風雅意趣的延伸。紙鎮從長條形演化為兔形、獸形,既蘊含祥瑞的意象,也添靈動的旨趣。
茶具在書齋的空間裡也有一席之地。茶盞之上常刻花紋,與盞托搭配使用,不僅實用,更為案几上的雅飾,蟾蜍造型象徵「月宮」與「功名」,有著賞玩與自勉的兩重意涵,宋人的品味,不在浮華的外物,而是一種生活中處處皆雅事、萬物靜觀皆自得的心態。
與宋對話
當投影片緩緩闔上,燈光乍亮,一場穿越時光的導覽結束。這是一場穿越歷史長河,與宋代文人墨客精神相通的風雅之旅,從人物畫中的坐姿、萬壑松濤的琴聲,到米芾銘刻的石硯、如山如水的筆架,那些看似靜默的器物,在燈光下緩緩訴說著宋人精神世界的宏觀與風雅,那是一種將詩意注入日常,把自然納入室內,讓心靈與器物共處,豐滿的思想境界。
(文/圖:黃宣瑜、林岳臻)